“阿嬌,為什麽留宿在這兒?”


    我帶著狐狸麵具穿牆而過,此刻正在流月他們三人的屋子裏,二樓隻有五間客房,內部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木板床,一套桌椅,沒有廁所,老板口中的熱水,就隻是燒開的熱水打上來兩壺,自己再去接點涼水,也真夠糊弄的。


    就這還收了500房費,坑人。


    “這是黑店,咱們還是應該立刻走,你為何阻攔我?”


    麵對顧少宇的詢問,我沉默半晌道:


    “這地方有蹊蹺,我想留下觀察一晚,再說這地界要是真的起了風沙,咱們四個人生地不熟,別撂這兒。”


    “阿嬌,你的解釋很牽強,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今天晚上大家打地鋪,都在一起休息,出什麽狀況也好照應。”


    流月最理解我,他站起身開始收拾床鋪,我把另一間屋子的被褥都帶了過來,也夠幾個人擠擠。


    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


    天色漸暗,遠處已經起了風沙,飛沙卷起遮天蔽日,入目一片昏黃。我帶著洗漱用品在房屋後的一排水龍頭前洗臉刷牙,這裏環境是真差勁,水池是露天的,廁所不過是刨了個坑,用木板搭建的板房。


    “想怎麽搞?”


    翡翠抱著手臂裝酷的靠在一邊,鼻梁上架著那副大框墨鏡。


    “你想怎麽搞?”


    “這間屋子死過不少人,那車裏裝過無數動物屍體,一進門,那撲鼻的血腥味灌的我腦袋疼。”


    “我知道,所以,我留下了。”


    “我感覺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從進了藏區開始,你的變化很大,又或者說,從東北回來,你就開始發生了變化。”


    “沒辦法,赤火的記憶對我有影響,雖然融合了,還是影響太大。”


    “你不準備告訴流月師兄嗎?”


    “告訴他什麽?我有了很多不該有的記憶?還是整個人性格都變了?”


    “凶獸,嗬嗬,冷漠冷血都是刻在骨子裏的,赤火殘魂對你影響大是必然的,想辦法克製住吧。”


    “我知道,放心,問題不大,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晚上打算怎麽辦?”


    “見機行事,你要跟在流月身邊,千萬……”


    “哎呀,這破地方,上個茅房一身味,”


    聞聲看去,是白天坐在角落那桌的三個人,講話的正是那個寸頭,他提了提褲子往地上吐了口痰,一把取下挎在脖子上的毛巾繼續罵罵咧咧,


    “連熱水都沒有,派咱們來這種地方,上麵。。。”


    話沒說完,走在後麵一個個頭偏矮反戴帽子的男人戳了他腰眼一下,示意有人,他可算是止住嘴,手裏拽了拽毛巾,看了一眼走在前麵的男人,那人沒有回頭,徑直走向一個水龍頭。


    前麵這哥們近一米九的身高,穿了一身黑衣,手臂露出的皮膚很白,略長的黑色卷發隨意的散在額前,遮住了那雙深邃的眼睛,身材很好,目測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型。


    真難想象,那個時候的我,腦子裏為什麽突然閃現他沒穿衣服的樣子,沃日!


    肯定比翡翠有料!


    這家夥簡直就是漫畫裏走出來的韓係帥哥。


    他打開水龍頭,慢慢的揉搓修長的手指,我承認我看呆了,翡翠推我一下我才反應過來,他沒好氣的趕緊拉著我走開。


    身後傳來那個寸頭猥瑣的笑聲:“哈哈哈哈,行哥可以呀,又多了一個迷妹,看那妞兒多正。”


    翡翠一聽這話,立刻停下腳步想回去吵架,我一把拉住他盡快離開,上了二層才說道:


    “這三個人全是高手,今天晚上熱鬧了。”


    這處小地方竟然還有高手在,真是臥虎藏龍。


    我們四個一時也弄不清楚原因,我戴著狐狸麵具四處轉了一圈,目前隻能大致區分這幾夥人。


    三層是老板招待特殊客人的地方,我路過門口聽到有小姐姐嬌喘的聲音,也沒好意思進去,三間屋子招待的是那幾個膀大腰圓人高馬大的家夥,應該是亡命徒偷獵者之流。


    二層我們占著兩間,一間是那三個人,另外兩間聽講話內容,是路過的背包客來藏區旅遊的,迷了路來到這裏,被老板遊說留了下來。


    一層我沒下去,那裏是老板的地盤。


    “翡翠,今天晚上要辛苦你守夜看好門,夜裏一定會有事發生,大家抓緊時間休息,後半夜興許會有麻煩。”


    “沒問題。”


    流月老顧同意我的安排,白天總是他倆開車,也怪累的,不過片刻二人便睡著。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選擇關燈佯裝睡覺,事實上,我跟翡翠都是清醒的狀態。


    待流月顧少宇的呼吸平穩後,我偷偷起身戴著狐狸麵具穿牆而過,翡翠也跟了過來。


    “怎麽安排?”


    “現在是十二點多,樓上樓下早就沒動靜了,咱們的屋子我讓老顧封了結界,妖魔鬼怪肯定進不來,剛才又用上了陳思奇的發明,門窗從外邊打不開。我先出去探探,你在這裏守著流月他們,有什麽事立刻叫醒人。”


    我摸著黑下了二樓,這空曠的屋裏沒有一點聲響,我悄悄溜進後門,那是白天長腿女郎出來的位置,我看晚上她拿了兩瓶好酒進去,想必有貓膩。


    門後麵居然是一節向下蜿蜒的台階,這裏竟然有地下室!


    站在台階上往下看,深處有昏暗的亮光,我以極快的速度瞬間來到底層的門口,那屋裏有人在講話。


    “今天絕對夠本,二層來了這麽多人,夠咱們吃上一段時間了。”


    “奇怪,獨眼龍說他就帶來那六個背包客,後麵來的七個人卻不是。咱們這兒已經很久沒有自動送上門的獵物了。”


    “管他呢,咱們先喝點,好好休息。一會兒三層交易完,後半夜有的忙了。我負責那幾個女的,你們兩個處理掉男人,這小半個月可以不用開張了,我得好好養養這副皮囊,快被人摸壞了。”


    “呸,活該!還不是你主動往那些人類身上貼!”


    聽聲音我能判斷出,講話的依次是給我們加油的大胡子,吧台胖老板,長腿女郎。


    這三頭貨定是成了氣候的山精妖怪,披著人皮躲在這處廢棄旅館作祟吃人,待會兒我再收拾他們,先去處理三層的家夥。


    屋外已經起了風沙,我優先檢查了那輛貨車,普通的車門用開鎖符就可以打開。門一開,撲麵而來的血腥味瘋狂的鑽進我的鼻腔,耳邊似乎響起無數動物的哀嚎,那是被虐殺時的痛苦,不甘和無助:


    巨大的車廂,層層疊疊的摞滿屍體,連縫隙都被填滿了。


    這群曾經在藏區無憂無慮的精靈們,或已經身首異處,或隻剩下身體最值錢的部分,總之,被剝皮拆骨像一件貨物被安置,被轉手,被加工,被售賣,最後,出現在繁華社會裏,有錢人的身上。


    我的血在發燙,噴湧,心髒被刺痛,這是繼承赤火殘魂的我,所無法忍受的痛。


    我的腦海中閃現無數個記憶片斷。


    多年前,赤火現身在墜龍山,她修煉在墜龍山,她是整個墜龍山的守護者,那些動物享受著她的庇佑,她曾經為了保護那一方生靈,被窮奇饕餮圍攻。


    藏區,在她曾經來過,卻力不能及的地方,數萬生靈被屠殺,那是她的痛,此刻也是我的痛。


    我緩緩關上門,轉頭看向三層亮著的屋子,是時候解決一些禍害了。


    路過二層,我將翡翠喚出來。


    “聽著,我待會會給其他三間屋子下幻術,讓他們被隔絕,你看好咱們的房間,想辦法讓老顧流月醒不過來,我去三層辦點事。”


    “你要對他們動手嗎?算我一個!”


    “聽話,你留在這裏。”


    “那些動物!你看到了是嗎?我也想為它們討個公道!”


    “公道我會去討,有些因果你不能背,天罰是很恐怖的,我現在是人,你跟我不一樣,你還有漫長的修煉之路要走。”


    “可是!”


    “聽話,懂嗎?”


    路過那三個高手的屋子,我的動作放的更輕,生怕那個卷毛靚仔察覺,這個幻術一旦發動,他恐怕三分鍾就能破,那又有什麽關係?


    三分鍾,我可以做很多事。


    頂層的三間屋子麵積不同,中間最大,有人在裏麵講話,另外兩個屋子已經安靜,傍晚有八九個美女走下來開走兩輛車。


    大屋裏正在談生意,幾個彪形大漢是偷獵者,白天有沒露麵的人,是買方。


    蹲牆角聽了聽,他們這條產業鏈十分完整獲利頗豐,整個藏區有很多偷獵者偽裝成商旅在為他們服務。


    思考了兩分鍾,我今天就算端了這鍋,明天後天,還會有人幹這行,人的欲望是無休止的,選擇也是各不相同,都有自己的道理,都有自己的苦衷。


    哎,有什麽關係呢?殺一批算一批!聖母婊可恥!


    三百六十行,做哪行都比幹偷獵者強,殘害生靈就是有錯!


    我不懼怕深淵,不懼怕成為惡龍,我本身就是龍!蛟龍!


    我摸黑進了另外兩間屋,一共睡了十個人。


    拿起桌上的匕首,我抹了他們的脖子,隻是不想髒了赤火刀,他們不配。


    這是第一次殺人,真奇怪,我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接下來就是正屋裏的人了,就是現在!


    我斷掉供電,瞬間發動樓下的幻術,三分鍾內解決幾個人,小意思。


    屋裏人談的熱火朝天,燈突然滅了,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我以絕佳的速度和身法瞬間就抹了一個人的脖子,他隻來得及喊了句“誰啊”,尾音都沒發出來就躺下了。


    屋裏還剩五個人,他們警惕性很高,事發後立刻圍在一起。


    “什麽人?”


    “怎麽回事?”


    “把槍都拿出來!”


    “獨眼龍死了,二哥怎麽辦?”


    “趕緊出去!”


    這個被稱呼二哥的人語氣沉著,相對於其他四個人冷靜很多沒有慌神,知道立刻走。


    他們慢慢挪動位置,我飛快的跑過去嚇他們,砰一聲,不知是哪個家夥驚慌失措,開槍亂打,另外幾個人也砰砰開槍,等的就是你們自亂陣腳,那個二哥雖然大聲嗬斥,但是這種環境下隊友太豬,根本沒人聽他的。


    我趁亂近了他們的身,直接割斷了兩個家夥的喉嚨,有一個看到了我的狐狸麵具,驚恐的喊了句有鬼啊!


    隊形瞬間散亂,這三人瘋了一樣衝向門,門早就被我封住,時間有限,我快速殺掉了他們。


    呼,才過去兩分半,我必須趕緊回去。


    回到二層時,餘光瞥見那三人的屋子,門已經開了,那卷毛果然是高手!


    樓下的三隻看來不用我出手,他們會去應付。


    “解決好了?”


    “嗯,你先去休息,我守夜,一會兒換你。”


    “開玩笑,我用睡覺?”


    “呃,你在家不是天天睡不醒?”


    “那不是閑得無聊嘛,你去睡吧。”


    “還不行,對麵那三個家夥出去了,還沒回來。”


    “你說,我也燙個卷毛會不會很好看?”


    也就是屋裏黑,不然我的目光都能殺死翡翠。


    樓下突然傳來動靜,聲音不小,玻璃碎裂,桌椅散架,酷似人類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不過三分鍾就停了。


    我從門縫裏看到卷毛靚仔領著他的狗腿子悠閑的走上來,他的背後背著一把刀。


    沒停下,他們繼續上第三層,走到樓梯中間的位置,卷毛突然回頭看向我們的房間,那一瞬間,我知道,他看到我了!


    沒有理會,他便對身後的兩個人說道:


    “你們兩個上去看看有沒有活口,我去外邊透透氣。”


    他慢悠悠的下樓,我思索片刻,囑咐翡翠看好屋子,便也跟了下去,我想,他在等我。


    已經是後半夜,前半宿一直在起風沙,現在已經停了,風吹散了烏雲,月亮終於是露了臉,微弱的光芒映在大地之上,那輛沾滿鮮血的貨車靜靜地停在原地,我可憐的小精靈們,仇替你們報了,一路好走。


    貨車旁,卷毛溫柔的伸出右手,輕輕觸摸著那大片的幹涸血跡。


    我摘下麵具,走到距離他兩米遠的位置開口道:


    “閣下好功夫,在那麽短的時間破了我的幻咒。”


    “你也不差,手腳幹淨利落,在背後做了這麽多事,還沒被我逮到。”


    “如果不是底下的三隻妖阻礙了你,我可能早就被抓到了。”


    “三隻狼怪而已,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處理掉他們。”


    “你把我叫出來,應該不是為了炫耀吧?”我將雙手抱在胸前,篤定他有事。


    “都說莫滄海有個很棒的徒弟,蛟龍轉世,能跟瘋子葉連無痕打成平手,甚至,超過他,”


    卷毛慢慢的收回手,轉過頭看向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這麽巧,我也是玩兒刀的,很想跟你切磋一番,本來打算去找你,沒想到你卻來了西藏,擇日不如撞日,今天這時間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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