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說了很多,基本都是對毛紀不利的,而且都是有理有據,並非那些空話。


    不過即便如此,想要動一位內閣成員,也絕非易事。


    “毛維之,朕實在是沒想到,原本朕以為你是老成謀國之人,沒想到卻是包藏禍心。”


    嘉靖看著毛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


    “陸順之,將毛維之押入昭獄之中,好好調查一下,如果毛維之真的做下了這些事,朕絕不姑息,如果毛維之沒做這些事,就還他一個清白。”


    嘉靖根本不給毛紀狡辯的機會,直接看向了下方的陸萬山道。


    “臣領旨。”


    陸萬山行禮之後,直接上前來到了毛紀身旁。


    “毛閣老,隨下官走一趟吧,這樣你我都體麵。”


    毛紀聽到這話,頓時一臉破敗,意識到自己大勢已去,此時自己再說什麽,都已經是徒勞,毛紀愣愣地站了一會,轉身跟著陸萬山離開了朝堂。


    原本那兩個替毛紀說話的官員,聽到謝遷那些話,兩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按照謝遷的說法,那毛維之犯下的錯真是罪不容誅,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替他說話,恐怕將來仕途堪憂。


    不隻是他們倆有這種認知,原本朝堂上和他們關係還不錯的那些官員,都下意識的離兩人遠了些,所有人都清楚,毛紀一案,注定牽扯甚廣,這兩人為毛紀說話,或許不是出於私心,但兩人既然站出來了,就意味著站在了大多數人的對立麵。


    不說查辦兩人,貶官外放基本是必然的。


    兩人都五十多歲了,一旦貶官外放,基本意味著政治生命結束了。


    朝堂之上是最現實的,大多數官員都是拜高踩低,像他們兩人敢替毛紀說話的,隻是極少數罷了。


    “退朝吧。”


    嘉靖有些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道。


    嘉靖一宣布退朝,很多官員都鬆了口氣,很多人生怕被毛紀一案牽連,從毛紀被帶走的時候,他們心中就忐忑無比,除了那些攀附於毛紀的官員之外,之前還有許多官員和毛紀來往甚密,這些人現在都感到無比後怕,生怕因此被牽連。


    周楚和其他官員一起下朝,正和楊慎相談甚歡的時候,黃錦一路小跑追了上來。


    “周大人留步,陛下讓您去禦書房見他。”


    周楚和楊慎聽到這話,全都停住了腳步。


    “陛下對衡器你隆恩正盛啊。”


    楊慎半開玩笑道。


    “用修兄,本來還想和你去醉仙樓不醉不歸的,現在看來是去不了了。”


    周楚有些遺憾道。


    “酒什麽時候都可以喝,快去吧,別讓陛下久等了。”


    楊慎笑道。


    楊慎和周楚經常在一起喝酒,早已成了忘年交,要不是楊慎怕低唐伯虎一輩,兩人早就拜把子了。


    周楚告別楊慎之後,跟著黃錦來到了禦書房。


    “衡器,你看看朕的這幅字寫的如何?”


    嘉靖正在禦書房練字,看到周楚到來,頓時來了興致,拉著周楚就來到書案跟前。


    周楚聽到這話,看著書案上嘉靖寫的字,認真端詳。


    “陛下這字應該是練了有些年頭了,也有名師指點,已經初具氣派。”


    周楚實話實說道。


    嘉靖聽到這話,心中很是高興,如果是其他人這麽說,嘉靖會覺得此人在恭維自己,但這話是周衡器說出來的,嘉靖很清楚,周楚完全沒必要在這方麵恭維自己。


    “朕也隻是每日閑暇的時候練一練,當個樂子,字畫這方麵,朕不準備深耕,當年宋徽宗的字堪稱一絕,可作為皇帝,他卻是不稱職的。”


    嘉靖嘴上這麽說,卻是將自己寫的這幅字遞給了一旁的黃錦,黃錦將它小心收了起來。


    “陛下所言極是。”


    周楚恭敬道。


    “南洋那邊進貢了新的一批龍涎香,朕想著上次給你的應該用的差不多了,這個你拿去,沒了就和朕說。”


    嘉靖說著將一個用金絲楠木做的盒子推到了周楚麵前,周楚很清楚,裏麵不是別的,正是龍涎香。


    龍涎香雖然稀少,但放大到整個大明沿海,還是有一些的,自古以來,龍涎香都是專供皇室用的,偶爾有一兩塊流落民間,很多人也是偷偷地用,根本不敢讓人知道。


    “對了,這是朕讓飛霞子道長煉製的丹藥,朕從小就體弱多病,多虧了興王府的那些道士煉製的丹藥,如今身子骨越來越好了,這些丹藥之中,朕也加了龍涎香,還有其他一些名貴的藥材。”


    嘉靖說著又從身後的書架上拿出一個盒子,放到周楚麵前。


    “你的身子骨是極好的,暫時不用吃,這裏麵一共是兩顆丹藥,你替朕帶給文孚他爹娘。”


    自從陸煒大婚之後,陸炳就被派出了京城,帶著一眾錦衣衛護送那些各地藩王的世子和郡主,這些人來京城從來都不是什麽小事,倘若某個世子在京城附近出了事,就會變得很嚴重。


    所以無論是陸家還是嘉靖,亦或是周楚,對這件事都看得很重,這些人本就是來參加陸家的婚禮的,由陸炳大人護送再合適不過。


    周楚拿起盒子,聞了聞裏麵的丹藥香味,關於這些丹藥的配方,周楚和飛霞子特意了解過,實際上和周楚原本想的差不多,從宋朝開始,那些給皇帝煉製丹藥的道士,就基本不用重金屬了。


    畢竟重金屬煉出來的丹藥皇帝吃了的沒有一個活得久的,所有人都知道有問題。


    從宋朝開始,這些道士煉製好丹藥之後,都要為皇帝先試藥,就算是為了自己的死活,也沒必要繼續加重金屬了。


    飛霞子煉製的這個丹藥,更是一點重金屬都沒有,煉製出來的是純補藥,而且是那種溫補,偏向中性的補藥,並非那種大熱的補藥。


    這種丹藥基本適合絕大多數人吃。


    怪不得原本的曆史上,替嘉靖試藥的幾個道士都活到了九十左右,吃了嘉靖丹藥的那些內閣大臣,如嚴嵩徐階,一個比一個活得久。


    這種補藥,誰不想吃?


    “陛下,臣的身子骨倒也沒那麽好,要是有多的,我也可以吃。”


    周楚有些不舍道。


    嘉靖聽到這話,頓時笑了。


    “你才多大,你又不像我,自小身子骨就不好,你這身子骨,說是壯如牛都不為過。”


    嘉靖瞥了周楚一眼道。


    “那是以前,之前在餘姚遭遇刺殺,渾身是傷,元氣大傷,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周楚說著還假模假樣地咳嗽了一聲。


    這丹藥周楚是真的想要,用這丹藥配合練武,周楚都不敢想功效會有多強。


    “行,下次朕讓飛霞子道長多煉一些,給你多留一些。”


    嘉靖有些無奈道。


    周楚聽到這話,頓時心滿意足。


    “陛下叫臣前來所為何事?”


    周楚這才切入正題道。


    嘉靖聽到這話,這才正了正神色。


    “那毛維之如果流放,是不是太狠了些,內閣成員到了他這個年紀,一般都是致仕。”


    嘉靖有些於心不忍道。


    “陛下,有明以來,我大明對內閣成員寬容成什麽樣子了?那些內閣成員可曾感念皇恩?可曾報效君恩?可曾想著為天下黎民百姓謀福祉?”


    周楚直接反問道。


    周楚這話,讓嘉靖陷入了沉默,嘉靖很清楚,周楚說的很對,對內閣成員的寬容造就的不是他們的感恩,而是肆無忌憚。


    “可是...”


    嘉靖有些猶豫道。


    嘉靖在乎的是身後名,其實不隻是嘉靖,大明的其他皇帝對內閣成員如此寬容,在乎的無非就是身後名罷了,筆杆子掌握在這些人手中,自己在史書上留下什麽名聲,全看這些人。


    “陛下何須擔心?如今陛下收複安南,已經是天大的功績,那些文官如何能抹殺?更何況陛下還平定了倭患,往北正在逐步征服草原,大明的疆土在陛下手中得到了如此大的擴展。”


    周楚一邊指著禦書房之中的地圖,一邊說道。


    “這種事也不是沒人做到過,筆杆子終究還是掌握在他們手中,到時候朕百年之後,他們給朕留一個窮兵黷武的名頭...”


    嘉靖猶豫道。


    “陛下,如今臣正在掘這些文人的根,真到了那個時候,這些人說了算不算還另說呢,更何況如今有了東瀛的白銀,又有海上貿易,我大明的經濟蒸蒸日上,就算是洪武一朝,永樂一朝,也不過如此吧?假以時日,大明在陛下手中,甚至有可能超越漢唐,到了那個時候,誰又能抹殺陛下的功績呢?”


    周楚義正言辭道。


    嘉靖雖然城府很深,但終究還是個青年人,頓時被周楚這些話說的熱血沸騰。


    “好,就按你說的辦吧。”


    嘉靖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


    周楚聽到這話,頓時露出了笑容。


    眼前這個和自己年歲相當的皇帝,什麽都好,就是對手下的官員太過仁慈,或者說不隻是他,大明所有的皇帝,除了洪武皇帝朱元璋之外,其他皇帝對這些文官們,都太過仁慈了。


    從皇宮出來之後,周楚騎上烏騅馬,來到陸家。


    “二哥。”


    見到周楚,新婚燕爾的陸煒夫妻倆急忙打招呼道。


    看著兩人一副你儂我儂的模樣,周楚想起陸煒之前那副死樣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叔父和嬸子呢?”


    周楚看著陸煒道。


    “我爹在當差,我娘在後院呢。”


    陸煒說著就在前麵帶路。


    周楚跟著小兩口,很快就來到了楊氏麵前。


    雲瑾此時也在楊氏身旁,兩人不知道在聊什麽,不時輕笑。


    “二哥,毛閣老的事怎麽樣了?”


    雲瑾看到周楚之後,問道。


    對於周楚這些天謀劃的事,雲瑾是清楚的,自然也清楚今天的朝會是為了什麽。


    “他已經被抓進昭獄之中了,估計最後是個流放的罪名。”


    周楚說著坐了下來,拿起旁邊桌子上的茶水,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現在是七月份,正是最炎熱的時候,周楚此時一身汗,自然要喝點茶水解解渴。


    “趕緊去端涼茶過來,沒點眼力勁。”


    楊氏瞥了一眼身旁的婢女,說道。


    婢女聽到這話,急忙去準備涼茶。


    “這是陛下讓我帶給叔父和嬸子的丹藥,是飛霞子道長煉製的,都是極為名貴的藥材。”


    周楚說著從懷中取出盛放著丹藥的盒子,放在桌子上道。


    楊氏聽到這話,頓時露出了笑容。


    “難為陛下還掛念著我。”


    等婢女端上來涼茶之後,周楚幹脆直接端起茶壺,往自己嘴裏直接倒,一頓牛飲,這才解渴。


    “行了,東西帶到了,我先回去了。”


    周楚說著轉身離開了。


    一旁的陸煒和楊苒一臉羨慕的看著桌子上的盒子,不用想都知道這盒子裏麵的丹藥絕對是好東西。


    “你們夫妻倆給我生個孫子出來,比什麽都重要,別什麽都惦記,這是陛下給我和你爹的。”


    楊氏白了兩人一眼道。


    “哪能啊?娘,我是那種人嗎?”


    陸煒滿臉委屈道。


    “拉倒吧,你小時候偷家裏東西出去賣錢還少了?”


    雲瑾似乎想起了什麽,捂著嘴笑道。


    陸煒聽到這話,老臉一紅。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改邪歸正了。”


    陸煒有些不滿道。


    “行了,你先回前院吧,我和小苒說說話。”


    楊氏擺了擺手道。


    陸煒聽到這話,有些不舍地看著楊苒。


    “行了,膩歪不膩歪!”


    一旁的雲瑾看著兩人這副作態,調侃道。


    楊苒聽到這話,臉色一紅。


    陸煒離開後,楊氏這才拉過楊苒的手。


    “我跟你說,想要懷男孩,就得....”


    楊氏跟自己的這個表侄女傳授起了生孩子的經驗,細說了一些如何懷男孩子的方法,如何懷女孩子的方法,聽的楊苒和一旁的雲瑾都麵紅耳赤。


    周楚回到家中之後,閑來無事,穿上常服,信步來到了雲桂坊總店。


    “大人。”


    雲桂坊的掌櫃的看到周楚,急忙躬身行禮道。


    “忙你們的就行。”


    周楚擺了擺手道。


    掌櫃的聽到這話,這才有些忐忑的繼續招呼客人。


    周楚在這裏,可比沈青在這裏給他的壓力大多了,他生怕那句話說錯了惹的這位大東家不高興。


    周楚來到櫃台裏麵,看到櫃台上放著一顆滾圓的珍珠,直接拿了起來,仔細端詳。


    “這珍珠倒是不錯,很少能見到這麽圓的。”


    周楚說道。


    一旁的掌櫃的聽到這話,來到周楚麵前。


    “大人,這是根據您之前提供的方法,養殖出來的珍珠,現在這種珍珠剛剛養殖出來,未來產量會很大。”


    掌櫃的低聲道。


    “控製數量,不管產出多少,以後市麵上隻出售很有限的,把價格保持在原本的價位,多的珍珠,售往海外。”


    此時的周楚仿佛又恢複了之前自己的商人身份,一談到生意,周楚腦海之中頓時有了無數主意,看著掌櫃的侃侃而談道。


    掌櫃的在一旁將周楚的話一字一句全都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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