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旁邊的蜂窩煤火爐上的鐵鍋裏,湯汁咕嚕咕嚕地翻滾著,土雞的香味飄散在小院中。


    苗小花咽了咽口水,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正好,這樣她就能多在院子裏待一會兒。


    “三姐夫,保溫瓶裏還有熱水嗎?我想先給兩個孩子洗個澡,等會兒水仙姐回來的時候輕鬆一點!”


    苗小花一邊領著人往屋子裏走,一邊對著哄孩子的吳學軍問道。


    吳學軍還沒回答,二姐夫林向東就先開口了:“小花妹子,你可真勤快,保溫瓶在我們那間,你去拿來用,三個保溫瓶的水我白天的時候都灌滿了的。”


    一邊說著,林向東一邊手腳麻利地洗著白菜小蔥等配菜。


    苗小花去給周文馨兩姐妹洗澡的時候,總算是哄好孩子的吳學軍就一邊抱著孩子,一邊給周桂花縫衣服。


    “嘖嘖,真是賢惠哦……”


    這時,院門口傳來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


    彎腰駝背,老態龍鍾,臉上的肉皮已經開始往下耷拉的隔壁吳老太又開始在周家的小院門口陰陽起來。


    “哎喲喲,你們的爸媽生你們出來是傳宗接代,是傳遞你們家的香火,可不是讓你們像個婆娘一樣躲在女人的背後做飯洗衣帶孩子的。


    你們這樣,你們祖宗要是知道,絕對棺材板都壓不住!


    陰陽逆行啊,陰陽逆行啊!


    這哪有男人在家裏帶孩子女人出去工作的啊。


    你們這麽沒出息,你們家裏人知道?”


    吳學軍和林向東都是男人,還都是那種老實巴交隻會幹活不怎麽會說話的憨厚男人。


    對於周圍鄰居時不時陰陽怪氣的嘲諷,他們早就習慣,也很少回嘴。


    可是,因為他們不開口,吳老太說得更是起勁了:


    “哎喲,你們婆娘沒在家裏給你們撐腰,你們連話都不會說了?”


    “還是你們婆娘要求你們當個賢夫良父,不準你們和外人說話?”


    “一天天的就知道躲在女人的屁股後麵,你們老子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後悔把你們生出來,丟人顯眼的東西……”


    “說什麽呢?”


    就在吳老太越說越起勁,甚至直接進到了周家的院子裏說起來的時候,周水仙屋子關上的門被從裏麵打了開來。


    苗小花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指著吳老太就罵了起來:


    “你個老不死的,一把年紀了說話還這麽難聽,活到現在真是你的幸運,之前怎麽沒被人打死呢?


    咱們偉大的主席同誌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女平等,大家都是新社會的主人。


    你倒好,搞你舊社會的那一套?


    怎麽?


    你是舊社會的餘孽,對咱們新社會不滿意,還想著複辟舊社會,玩你地主老爺官老爺的那一套?


    你是哪家的老人?我倒要去你孩子的單位問問,你孩子們在單位是不是也是這種封建舊思想!”


    在苗小花說出“老不死”的那一瞬間,吳老太就想發揮她的絕技,倒在地上哭嚎,爭取從周家的手裏哭到東西。


    可是,剛準備倒,就聽到了對方後麵的話,嚇得硬是一動不敢動!


    特別是,聽到對方還要去自己兒子單位的時候,更是嚇得往外麵走。


    顫顫巍巍的老人步子倒騰得飛快,就生怕被苗小花給拉住。


    苗小花用一種既不會追上對方又能給對方壓迫感的速度走在後麵,邊走,嘴裏邊罵著:


    “老太婆,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男女平等,女人能去上工掙錢養家,為什麽男人就不能在家帶孩子洗衣服?


    都是為家庭做貢獻,隻不過分工有所不同,憑什麽在家裏帶孩子洗衣服就要被人嫌棄?


    你家沒人在家帶孩子洗衣服做飯啊?


    自己家裏男人不理解你,是你沒福氣,你憑什麽來罵思想覺悟高的新社會男同誌?”


    ……


    苗小花站在周家的院門口,扯著嗓子衝著巷道兩邊罵了起來,確保周圍的鄰居都能聽見。


    苗小花本來就是個潑辣的,之前還從周水仙的耳中聽說了不少周景雲同誌那個對象罵人的話,早就想酣暢淋漓罵一場了。


    可是,這個吳老太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跑了。


    真是掃興。


    轉過身的時候,正好對上了林向東吳學軍激動欽佩的眼神。


    “二姐夫,三姐夫,怎麽了?”


    苗小花摸了摸自己的臉,確認自己臉上沒什麽之後,開口問道。


    院子裏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說著:


    “小花,你可真厲害!”


    “小花,你真的沒有瞧不起我們?”


    苗小花聽到兩人的話,不解地問道:“瞧不起?為什麽?”


    都不用回答,光是苗小花這副認真不解的樣子,兩人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不過,抱著孩子的吳學軍還是開了口:“他們都瞧不起在家裏幹家務的男人!”


    苗小花一聽這回答,立馬緊張地反問過去:“那你們自己呢?”


    “我倒沒有瞧不起自己,桂花那麽忙,孩子總得有人帶,家裏的飯菜總得有人做,衣服這些也得有人洗,她已經夠辛苦了,我總不能留著給她不是?


    就是害怕以後孩子長大了,懂事了後會覺得有我這樣的老爸丟臉!”


    一旁的林向東臉上也有點失落:“是啊,不然,這樣在家裏還挺好的,不用和人打交道,挺舒服的!”


    “……”


    苗小花聽到這些話之後,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正巧,周家三姐妹都下班回來。


    剛剛遠遠地也聽到了不少,周玉竹直接開口對著林向東道:“你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每天就好好待在家裏做飯洗衣算了,我養得起你們爺三個,等我再努力努力,像大姐一樣弄個組長當當,肯定能夠讓你們每天吃上一頓肉!”


    周桂花也走到吳學軍的旁邊開口:“怕什麽?孩子以後嫌棄你,你就揍他,往死裏揍!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窮。


    你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顧他,他還敢嫌你?


    沒有你,他怕是早就餓死了!


    放心,以後他敢嫌你,我就不要他,隻要你!”


    這話說得吳學軍心裏暖暖的,覺得自己的付出對方都看在眼裏。


    倒是周水仙,對著兩個妹夫問了起來:“鄰居罵你們,你們怎麽不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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