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出身,又是家裏的老大,哪怕趙翠紅兩口子不是那種搓磨閨女的,周水仙還是比一般女娃懂事得多。


    嫁到王家後,又被搓磨了幾年,吃過苦,現在也能吃苦。


    所以,對比廠裏的很多婦女,周水仙更堅韌,更能吃苦。


    也比別人更珍惜這份工作。


    通常都是第一個到崗位上最後一個離開的,平時同車間的同事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她也不吝嗇自己的幫助。


    因此,農村出來的她在廠裏不僅沒有被排擠,相反人緣還不錯,組隊的時候,同事們都喜歡和她一組。


    就比如,剛剛和她說話的苗小花就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搶到了和周水仙一組的機會。


    周水仙手腳麻利,力氣又大,挑揀藥材的時候,往往一竹筐裏麵有三分之二都是周水仙完成的。


    可,就算苗小花隻完成了三分之一,周水仙也不會說什麽,依舊是手腳麻利地比著藥方挑揀藥材。


    ******


    錢省,省城,老王家花了三天的時間,總算是趕了過來。


    一開始,李春苗跟著王大牛去公社修水渠的地方,把其餘的幾個牛叫回家,幾人在家裏收拾好了東西才去找村長開介紹信。


    可是,王家村的村長一聽李春苗是要帶著幾個兒子去省城找周水仙,立馬就不答應了。


    當初,王家和周家的那一架打得可是驚天泣地,他們還很少見到娘家人這麽硬氣揍了婆家一頓把閨女帶回去的。


    關鍵是,老周家,個個戰鬥力爆棚,老王家硬是招架不住。


    當初鬧得那麽大,兩個村子的人見證離婚了不說,還簽了斷親書的,這個時候,老王家就算是上門去鬧,又能怎樣?


    更何況,年前他去公社開會的時候,可是聽生產隊隊長提過,周家那小子如今有出息,可是在縣領導的麵前都掛上號的。


    所以,他當然是不願意給王家人開介紹信,就怕王家去鬧沒討著好不說,反倒還惹一身騷。


    說不定,還會牽扯到他們王家村。


    哪知道,李春苗就是一個不講理的老潑婦,眼瞅著王村長死活不願意開介紹信,就開始解褲腰帶,朝著王村長抱了過去。


    邊抱,嘴裏還邊嚷著“村長欺負人”。


    王村長有理說不清,生怕傳出去壞了自己的名聲,晚節不保,隻能夠給老王家開了介紹信。


    拿到介紹信,李春苗帶著幾個兒子背上王大寶就踏上了路。


    因為摳搜,舍不得多花錢,幾人是走路到的公社那邊,準備趕班車去縣城。


    沒想到,晚了幾分鍾沒趕上當天的車,隻能夠又返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趕車。


    一路緊趕慢趕,一路換乘,一路問著,總算是到了省城。


    省城,看著五層高的水泥樓房,街道上偶爾駛過的轎車公交車,把老王家幾人給驚得不行,一個個嘴巴微微張開,眼睛到處看著,怎麽看都覺得新奇。


    就連腳下的路,都比他們家裏幹淨平整。


    “媽,省城太好了!”


    王二牛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感慨著:這裏哪哪都比家裏好。


    王三牛直接感慨道:“這地上睡覺肯定都比家裏的床舒服!”


    王大牛也被省城的繁華給驚呆了,站在“高樓大廈”圍成的城市裏,他從心底生出了一股子自卑,覺得貧窮簡陋的自己不配待在這麽喧囂繁華的地方,不禁生出了一股子怯意。


    李春苗一輩子都聽男人的話,連縣城都沒到過幾次。


    如今,到了省城,也被驚住了。


    不過,畢竟年紀大了,見過的就是多,很快便穩住了心緒。


    李春苗拍了拍王二牛王三牛的後背,一臉嫌棄地罵道:“兩個沒出息的狗東西,就這就覺得好?


    等咱們一家子都在省城安下了家,那才叫真的好!”


    “安家?”


    “咱們要在省城安家?”


    ……


    王家幾個牛聽到李春苗的話,全都震驚得不行。


    李春苗看著幾個兒子沒見識的樣子,挺著腰雄赳赳地道:“你們大嫂一個女人都能在省城立下足,沒道理,你們幾個大男人還安不了家!”


    來省城之前,李春苗隻是想來鬧上一場,重新把周水仙變成王家人,讓周水仙把工資乖乖交給自己,再幫大兒子弄上一份工作。


    到時候,自己回村子裏,就是全村人都羨慕的老太太,家裏兒子兒媳在省城都是有工作的人。


    可是,到了省城後,她突然不怎麽想回落後的王家村了。


    王家村的一切都是破舊灰敗的,不像省城,全都是生氣勃勃的樣子,就連過往的人臉上都洋溢著自信幸福的笑容。


    仿佛,隻要生活在這裏,就一切大有可為。


    所以,她決定了:要在省城安家!


    王家幾個牛聽到老媽的話,激動歸激動,卻還是有些不安地說道:


    “媽,這能成嗎?


    大嫂能答應嗎?”


    “嘁……”


    被兒子質疑,李春苗不屑地笑了笑:“就周水仙一個女人,咱們一大家子還拿捏不了?”


    她李春苗又不是蠢的,出發之前可是特意去尖山大隊打聽過消息的:


    趙翠紅那個老賤人在家的。


    之前打得最狠罵得最髒,最喜歡使陰招的周家知青兒媳回海城過年還沒回來。


    周家的兩個小賤人也在家。


    周家那個臭小子,據說是在縣城。


    就這樣,能在省城的不就周水仙一個?


    他們一大家子還為難不了一個周水仙?


    之前那幾年,周水仙不是被他們王家搓圓捏扁,任由他們欺負的?


    當時會反抗,不過是因為有周家人撐腰罷了。


    現在,周家遠在尖山大隊,周水仙還不是任自己一家欺負?


    抱著這種必勝的心態,李春苗領著幾個兒子背著王大寶,氣勢洶洶地就要去找周水仙。


    隻是,剛走出去幾步,才反應過來,他們一家子都不知道省中藥廠在哪裏。


    隻好一路問了過去……


    ******


    省中藥廠,周水仙把一個裝滿分裝中藥材的竹筐扛在肩上往生產車間送過去的時候,搭檔幹活的苗小花從外麵走進來,有些焦急地說道:


    “水仙姐,剛剛門衛大叔過來說,廠門口有幾個人抱著一個孩子,說是你的婆家人,想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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