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蒙蒙的一片。


    夏仁看著周圍,全是霧,朦朧如仙境。


    看了看手腳,嗯?沒有?明明感覺得到身體,可怎麽看不見身體了?


    等等,感覺?身體的劇痛和不得勁全部不見了,自己好像躺在一片由柔軟棉花組成的大床上,像沉溺在由組成的海洋裏。


    舒服,除了舒服夏仁找不出其他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真的沒有,還是他不願意找。


    夏仁此時的狀態已經沒有了心,或者說是把心放大,翻轉了出來,然後把身體扔到了心裏麵,享受著內心最渴望的東西,夏仁最渴望的東西——安逸。


    把身體扔到心裏麵?把外在扔進內在?把麵子扔進裏子?聽起來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其實道家裏有種說法倒是很貼切,那便是:“內景”。


    夏仁感覺莫名地熟悉,好像以前就有過這種感覺,而且自己曾經跨過去了。


    他想不起來了,不是真的想不起來,而是他不願意費勁地去想,因為現在的他實在太舒服了,夢寐以求的感覺擁抱著他,他做不了多餘的事。


    但他總感覺有一絲不對勁。


    大街上。


    牛頭馬麵的怪人半膝跪地,對著麵前那俊美男子畢恭畢敬著。


    那俊美男子散發著奪目的白光,像滿月的月光一樣,把大街都照得亮堂堂的。


    沒有多餘的話,俊美男子那白得發蒙的手對著怪人輕輕一點,一個平平無奇的葫蘆就出現在怪人手裏。


    怪人看著手中葫蘆咽了咽口水,抬頭小聲問道:“主人……可以用多少次?”


    “不限。”


    俊美男子仿佛惜字如金,丟下兩字便消失不見了。


    怪人一聽到這回答,身上的獸毛頓時直立起來,驚愕地看向手中葫蘆,完全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回答。


    口水不自覺地滴落下來,但他的心裏沒有一點兒想要扒開蓋子品嚐的想法,不是因為這葫蘆裏裝著毒藥,恰好相反,這葫蘆裏裝的東西是他夢寐以求的瓊漿玉露。


    他沒有一點兒偷奸耍滑的心思,口水都滴落完全是出於本能。


    “被主人盯上,也不知道是你的福氣還是你的厄運,嘿嘿……”怪人看著地上已經不省人事的夏仁怪笑道。


    怪人單手抓住夏仁的頭發,把他像死魚一樣提了起來,咬開葫蘆蓋,舔了舔嘴唇,聞了聞香味,陶醉了一會兒後便把葫蘆口塞到夏仁嘴裏,灌了進去。


    濃鬱的香味蔓延在大街上,本來有些疲態的怪人聞到這個味道頓時精神百倍,他能感受到消耗掉的氣力和精力正在恢複著,不但如此,身上被夏仁的大刀擦到碰著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


    這葫蘆僅僅散發出的香味就能讓人精神百倍,恢複如初,那要是直接喝下呢?


    夏仁的回饋表現給出了答案。


    夏仁兩條被揍得變成兩條爛臘肉一樣的手臂,現如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恢複著,爆裂開的血管也徹底止住了血,結出的血瘀正一塊一塊地往下掉。


    扭曲的胸口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是正骨移位的表現,身上大塊小塊的淤青消失不見,肌肉修補,皮膚緊湊,不一會兒就泛起了健康的血色紅暈。


    劈裏啪啦,夏仁身上碎裂的骨頭正在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恢複原位,原本扭曲的脊椎也被正骨修正。


    夏仁吐了好幾口紅黑色的淤血,這個出血量就能看出他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內傷。


    怪人收起葫蘆,搖了搖已經恢複如初的夏仁。


    而現在的夏仁卻還是那副模樣,雖然有氣息,但沒有了神智,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


    怪人疑惑不解,這出乎他的意料,他非常清楚喝下這葫蘆的人會有什麽反應,別說恢複精神,恢複傷勢了,就算你隻剩一口氣在,也能把你恢複得完整如初。


    誰不是喝下一小口後就會活蹦亂跳啊?可眼前這男人怎麽……變成了塊木頭?變成了植物人?


    這是喝多了?不對啊,這玩意又不是酒,喝多不但無害反而能洗髓煉筋,整瓶灌下去,還能返老還童呢,可到了這男人身上怎麽變奇怪了呢?


    怪人摸不清頭腦,正當他想要抬頭看天,問問主人時,突然,夏仁的口鼻嘴耳爆發出奪目的藍光,他的七竅好像變成了led燈,照得怪人一陣眼瞎,被扔了閃光彈一樣。


    一個模糊的影子飛來,怪人喘不過氣來,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夏仁的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哈!我就知道你在裝蒜!!”


    怪人鬆開夏仁的頭發,夏仁的腳還沒落地,怪人就朝他的臉衝出了一拳。


    嘭砰!!


    然而,爆發出聲音卻有兩聲。


    夏仁臉被揍得凹了下去,倒飛出去,轟的一聲砸進一間小店門鋪內。


    而怪人也像夏仁一樣,被揍飛出去,臉上還飆著血,摔進另一間店鋪裏。


    轟!!


    店鋪噴出碎石灰塵,怪人怪叫一聲跳了出來。


    “哈哈哈,我就說主人的東西從來不會令人失望,來來來!我們再戰三百回合……”


    怪人剛說完就愣住了。


    不知何時,夏仁已經回到了大街上,毫發無損地……散步?


    怪人看著夏仁正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蕩,全然沒有了之前那股自信的神態,與之前的颯爽英姿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現在的夏仁就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一扭一拐的,找著糖吃。


    怪人疑惑不已,心裏想道:“這小子又在搞什麽鬼馬戲?”


    摸了摸自己剛才被夏仁揍出血來的口鼻,怪人想了想,放棄了思考。


    “好好好,就我看看你想玩什麽把戲!”


    怪人深蹲,轟的一聲消失,原地裏留下了兩個腳印深坑。


    蹣跚學步的夏仁突然被一個陰影遮蓋住了,本能地抬頭一看,原來是那怪人從天而降。


    轟!!!


    大街又又又發生了地震,灰塵散去,卻隻有怪人一個人的身影,不見了夏仁的蹤跡。


    怪人疑惑,正想找夏仁時,頓感自己的肩膀不對勁,抬頭一看,謔!正是七竅冒光的夏仁,隻見他踩著怪人的肩膀,笑嘻嘻地,露出了天真無邪的孩童笑臉。


    怪人心生怒意,除了主人,可沒人踩過自己,夏仁的行為跟羞辱挑釁沒有區別。


    怪人一個鯉魚翻身,順手拍出一巴掌,破風聲響起,可見這一掌是多麽的勢大力沉。


    然而夏仁也模仿著他的動作,一個翻身,巧妙又輕鬆地躲了過去,夏仁這反應速度和靈活性比之前上了幾個檔次,雖然之前的他並不算差,但與現在相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好像脫胎換骨了一樣,要是真的得形容的話,那多出來的感覺就是:純粹。


    怪人也是驚愕不已,之前的夏仁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想要模仿錦鯉遊龍的高手,而現在,夏仁給他的感覺……


    是一隻真正回歸到大海裏的魚兒,海闊憑魚躍,如魚得水,返璞歸真。


    “怎麽回事?!我怎麽不記得主人葫蘆裏的東西能讓人變得……變得……”


    怪人想不出詞語描述,也沒空去想這些沒有的話,因為夏仁已經攻過來了,赤手空拳。


    一拳衝來,平平無奇,甚至很慢,像孩童在玩鬧。


    怪人皺眉,輕鬆躲過,再蓄力一拳,轟向夏仁的腹部。


    然而又令他意外的是,夏仁的身子不再胡鬧了,突然變快,身子一陣模糊,怪人腦袋嗡的一聲,倒飛出去,把一輛裝滿幹柴的農活馬車給砸得稀碎。


    怪人躺在幹柴堆裏懷疑人生起來。


    “什麽情況!?我怎麽飛出來的?”


    摸了摸腫脹的右臉,看了看不遠處已經瘸腿了的夏仁,怪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夏仁踹飛了。


    “這家夥木木樗樗的,像個沒開智的小娃娃,完全是沒有了神智的樣子,可他怎麽……”


    因為剛才那一腳踢得太猛,夏仁把自己凡人的腿給踢斷了,此刻摔倒在地,像那怪人一樣四仰八叉,但不想他那麽多疑問,人畜無害地仰望著天空。


    阿巴阿巴……


    夏仁那發光的嘴巴流淌著發光的口水,他那瘸了的腿在幾個呼吸間恢複了過來。


    高樓上那俊美男子看著夏仁,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睛裏泛起了一絲驚喜的神色,夏仁這個狀態顯然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就說明著夏仁的變化是好的,至少在他心裏是好的,甚至超出了預期。


    怪人抬頭看了看如太陽般耀眼的俊美男子,見他沒有表示便吐了口含著血絲的濃痰,抄起燒火棍,怪叫一聲,砸向躺在地上的夏仁。


    轟的一聲,大街又又又又發生地震。


    灰塵散去,隻見原本躺在地上,沒有任何防備,全身都是破綻的夏仁現如今卻踩在燒火棍上,人畜無害地望向怪人。


    怪人哼了一聲,甩起燒火棍,想要把夏仁掄飛出去。


    然而夏仁卻像條毒蛇一樣,沿著手臂,瞬間竄到了怪人的背後,笑嘻嘻地拍了怪人一巴掌。


    怪人被這麽一拍,兩眼來了個天翻地覆,腳往上,頭朝下,砸到了地麵裏頭。


    怪人一臉懵逼,急忙把自己拔出來,搖了搖頭,抬頭看去。


    隻見夏仁還是冒著孩童般的傻笑,沒有想過偷襲,更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像現在這樣傻傻地站在那。


    隻是……


    夏仁全身滴答滴答地流著血,他的右手更嚴重,整個手掌都扭曲成一團,骨頭都冒了出來,看著都疼。


    “這家夥是在透支全身!?是巧合麽……不對!這家夥的戰鬥素養明顯高了好幾個檔次,連我都沒法看清,隻是他的身體跟不上他的思維,身體跟頭腦好像完全不匹配一樣……”


    夏仁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地精巧,那麽地純粹,沒有一點兒多餘的東西,就是簡單的一橫一豎。


    但僅僅就這樣,他的身體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維,跟不上他的頭腦,每一下都是在透支身體全部的能量。


    更令怪人震驚的是,夏仁居然能做到百分百地發揮身體裏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筋脈,甚至是每一個細胞,這已經是突破了生物的基因鎖限製的問題了,這根本不是生物能做出來的。


    “這……還是人麽?不……這踏馬還是生物嗎!?哈哈哈,有趣啊!!”


    怪人不但不害怕,反而越來越興奮,仿佛找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


    他又抬頭看向俊美男子,俊美男子仍然沒有理睬他,隻是一臉平靜地看著夏仁。


    怪人了然,突然暴喝一聲,身上的獸皮大衣爆開,原本捆住四肢的四條鋼圈也跟著爆開,原本就有三米高的身體現在膨脹到了四米,而且還有增長的趨勢,全身如銅澆鐵鑄般的肌肉冒出如蟒蛇一樣的青筋。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也得好好盡興一回!!”怪人的聲線變得粗糙起來,像台老舊的收音機發出渾雜的聲音。


    原來這怪人一直被封印著,真正的實力現在才展現出來。


    反觀夏仁,還是一臉傻笑。


    他掏出一個葫蘆,是剛才在怪人身上偷來的,打開蓋子,噸噸地全部喝了進去。


    “什麽!?”


    原本氣勢磅礴的怪人被他這一下給嚇得不輕,驚恐地看向高樓上的俊美男子,見到他還是一臉默然,怪人的心才安定了下來。


    夏仁全身的傷消失不見,恢複如初。


    怪人哼了一聲,如沉鍾一樣,嗡嗡作響,舉起比夏仁的頭還大兩圈的手,像拍蒼蠅一樣猛地拍下,這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三倍!


    雙掌來臨之際,夏仁明顯發現了端倪,正想躲開時,身子卻不爭氣地慢了兩拍,這身子完全跟不上他現在的戰鬥素養。


    雙掌拍下,夏仁的下半身被拍成了肉糊。


    怪人皺眉,他也發現了剛才夏仁那慢兩拍的動作,他判斷得沒錯,夏仁這喚魔師的羸弱身體根本配不上他現在的頭腦。


    怪人也知道,不是夏仁的身子太弱了,而是他的頭腦太強了,領先了不知多少個身位。


    隻剩上半身的夏仁腦中嗡了一聲,剛才那一擊好像給他的心裏敲了一下門一樣。


    躺在內景棉花海裏的夏仁睜開了朦朧的眼睛。


    “我沒訂外賣……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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