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


    蘭紫蘇學著夏仁一樣,抬起大劍橫擋在麵前,把劍當成盾牌,格擋著飛來的魔法飛劍,發出密密麻麻的金石相撞聲。


    呼~


    蘭紫蘇想著剛才夏仁的教導,深吸一口氣,運起自身的氣力,往大劍上輸送,包裹,附著,最後把氣力維持在大劍上,就像給大劍穿上一件衣服一樣。


    維持必須要穩定,稍有岔漏分神,氣力就會泄去,一切都需從頭再來,所以得留出心神放在這裏。


    但跟上夏仁的刀法步伐又需要另一份心神。


    要想完美實施起來,需要一心二用。


    一心二用也得講究個平衡安穩,像天平一樣,一邊不能多也不能少,不然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不倫不類,必須要兩邊相等,以達心境平衡。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起初蘭紫蘇在浪裏白條這個劍癡奧術師的對戰裏不但拿不到優勢,反而蹩腳起來,好幾次都差點沒秒殺,幸好有夏仁贈予的三件防禦型魔法道具,才堪堪避過。


    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話確實沒錯。


    蘭紫蘇沒有懷疑夏仁的指導,所以沒有放棄,在一次又一次嚐試中,心境越來越平和,維持氣力越來越熟練,舞法越來越流暢,逐漸形成肌肉記憶,氣力維持和舞法進程這兩件毫不相幹的事被她錘煉在一起,變成了一件事。


    唰!!


    雙手握劍,把劍抬上頭頂,蛇腰一彎,身子學著夏仁一樣猛地一轉,身子帶動了大劍,旋轉了一圈,劍隨身遊。


    沒有停下,這次換位,大劍很重,慣性不小,帶動這蘭紫蘇的身體竄了出去,人隨劍走,速度之快,令六米外還在搓法術的浪裏白條一驚,手忙腳亂地變換手法,丟出魔法劍盾,鐺的一聲,險些被一劍斬死,跳出五米外,心有餘悸。


    “紫蘇怎麽突然像是開竅了一樣……莫非臨陣感悟了什麽?”


    “要是真的這樣的話,那麽她的才情也太可怕了……沒想到認識她這麽多年,我還是沒有徹底看透她,嘖,真是有魅力,心真癢呀……”


    浪裏白條呼出一口氣,從掌心裏一拿,向外一拽,拽出了一把白色的魔法長劍,雙指扶著劍身,夜風吹過,卷起他的白衣白袍,愈加像是一名白衣俠客,隻是他看著蘭紫蘇的眼神雖然複雜,但不亂,似乎藏著什麽心意。


    “呼……冷靜,現在不是發泄情緒的時候,紫蘇雖然突破了某個瓶頸,但據我多年的了解,我知道她的幾處習慣,她這次變化這麽大,或許能抓住習慣的空當,抓住破綻。”


    “會贏的。”


    蘭紫蘇斬出一劍後,便停在了那裏,玉目低眉,看著地上的芥菜花,沉思良久,遲遲沒有發起進攻,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見她不動,浪裏白條便大喝一聲,提醒一下她,便提劍攻了過來,蘭紫蘇隻好揮劍反擊。


    大劍與長劍又鬥在了一起,與其他玩家不同的是,這兩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麽地恰到好處,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似鬥也似舞,可謂是賞心悅目。


    不少路過的玩家都呆愣住了,停下腳步,觀賞著這場真正,每一個動作都散發著高水平的魅力,什麽是高手,這才是高手,平常玩家們爭鬥與這一比,就像是小混混街頭鬥械,就像是小孩子掐架。


    越打,浪裏白條就越震驚,起初蘭紫蘇雖然有所頓悟,但動作似乎機械起來,很是僵硬,像是特意模仿著什麽,但在對戰的過程中,這種僵硬感越來越小,到現在已經微乎其微了,她好像……接納了什麽一樣,舞步打法變得越來越有味道,越來越有特色。


    簡單來說,起初她的劍舞雖然漂亮,但沒有味道,像是在嚼蠟一樣,可現在卻是像加入了屬於自己的調料一樣,不但味道十足,還很有特色。


    這到底怎麽回事……


    “紫蘇……你……”


    錚!!!


    金石相撞聲響起,浪裏白條的魔法長劍被蘭紫蘇的大劍轟了個粉碎。


    浪裏白條錯愕地坐在地上,看著依舊冷如冰霜,麵無表情的蘭紫蘇。


    月光打在二人身上,一輸一贏的畫麵被玩家截圖到,不久後這一畫麵被調侃為世紀名畫,在玩家論壇廣為流傳。


    大劍抵在魔法劍盾上,隻留下一道裂痕,無法再進分毫,看來浪裏白條的劍盾品階不低,這也說明他還能再戰。


    隻是……


    “是我輸了。”


    浪裏白條扯去劍盾,閉上眼睛等待著已經沒有阻攔了的大劍把他劈開兩半。


    但等了許久都沒有進入灰屏,睜眼一看,蘭紫蘇已經背上大劍朝夏仁方向走去,她隻是側著臉,淡淡倩笑,表示感激。


    浪裏白條這才想起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跟自己說過一句話,雖然這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嗎?


    浪裏白條少了挫敗感,但多了些什麽東西,雖然這東西以前就有,但現在似乎更重了。


    ……


    玩家群體不再像開始那樣鬥氣昂然了,從原來隻能像擠地鐵一樣衝鋒的場景變得零零散散起來,還在往前衝的幾乎隻剩下職業公會的玩家,其餘平民玩家都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上次的圍剿暗沙的活動,他們雖然也被大片大片地屠殺過,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怎麽都不會退縮,但這次圍剿夏仁卻完全變了樣,士氣極速下跌,根本沒有當初那股狠勁。


    這是因為當初圍剿暗沙時雖然他們也被殺得慘,但他們個個都能碰到使徒暗沙,都能打出傷害,都能賺到經驗,都能得到正麵反饋,看得到自己的努力有所回報。


    但圍剿夏仁呢?直到現在為止,夏仁的血量才掉了十分之一,墨影的銅頭鐵臂加上聽風大刀的風勢護體,再加上大刀大開大合,能當刀劈,也能當盾牌擋,能打能擋,刀法舞得又密不透風,毫無破綻。


    可謂是又肉又輸出,還踏馬舉重若輕,靈活異常,這怎麽打?玩不了,根本玩不了。


    玩家們心態炸了,死了不知道多少次,拚了不知多少命,根本摸不到他,就算摸到了,也不過是撓癢癢,打不出傷害。


    打不出傷害,就沒有經驗賺,賺不了經驗就沒有正麵反饋,沒有正麵反饋的同時還這般勞累受苦,這活誰想幹?就想老板拖欠你幾個月工資的同時還叫你別偷懶,快點幹活完成項目,幹活?我幹尼瑪活!不幹了!


    但是逼急了,懶狗都會發瘋。


    既然賺不了經驗是吧?好!不做這個任務了!去踏馬的近戰手段,兄弟們用出你們的長手武器技能,給這個隻會拿刀欺負我們的副本boss來一壺大的!誰拿首通各憑天命!都尿出來!


    就此,被夏仁殺得血流成河的芥菜花海裏不再有玩家衝鋒,而是把夏仁圍在中間,用出遠距離手段,無腦地往夏仁丟了過來,五顏六色的,這場麵像是放了一場盛豔的煙花表演。


    “嘖嘖嘖這就紅溫了,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沒耐心。”


    “以為這就能拿下我?也不想想這裏是誰的地盤,有的是過牆梯~”


    夏仁心念一動,在漫天“彩虹”即將飛來時,突然消失在原地,避開了玩家丟了來的各種技能和道具。


    轟隆隆……


    原本夏仁所在的山頭上被各種光幕籠罩,形成五顏六色的爆炸雲,聲勢之大,在場的所有玩家都被嚇了一跳,原來玩家們合力的一擊會如此凶猛和壯觀,整座山頭都被移平了。


    濃煙散去,隻留下一大片焦土,不見了夏仁的蹤影,玩家們麵麵相覷。


    “成功了?化成灰了?就這麽簡單!?”


    “我靠,怪不得剛才的圍剿任務隻允許近戰攻擊,原來夜鴉怕遠程攻擊啊。”


    “廢話,哪個boss不怕遠程的?任務隻是想限製我們玩家手段而已,不然任務開始,一上來就集體集火丟遠程攻擊,那還玩雞毛啊,這樣打法,貓爺都頂不住,更何況二大爺呢,你看這不,直接把二大爺打成渣渣了麽,嘖,可憐。”


    “別踏馬說廢話了,是誰!是誰拿到首通獎勵了!站出來!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我必須也要拿一份!出來!”


    “對!出來!”


    “是誰啊!快出來!”


    玩家群嚷嚷起來,他們現在看其他每一個人都是鬼,每一個人都懷疑其他的人。


    “我告訴你們哈!我已經全部錄像了,每一個人的id都拍到了,誰敢離開,誰敢下線就列入名單,以後你就別想好好玩遊戲了!”


    “曹捏嘛的,鬼知道你是不是賊喊捉賊啊?說得那麽屌是不是想掩飾什麽啊?我看啊,多半就是你了!是你拿了吧!”


    “你說什麽!你踏馬還沒進化成後口生物麽?吃飯屙屎都是用同一個口的?說的話又臭又不過腦!沒證據就別滿口噴糞!滾!”


    “你踏馬說什麽!”


    這二人分別是兩個不同平民公會的會長,這麽一鬧,原本是個人恩怨,現在成了群體恩怨,雙方人馬都怒目對視,互相飆垃圾話。


    其他事外人也被影響,懷疑越來越重,本來是可以好好坐下來排查友好交談的,可因為兩粒老鼠屎而攪渾了一鍋粥。


    場麵徹底失控了……


    首通疑似被搶的消息不知被誰掛上了玩家論壇,論壇又炸開了鍋,不少剛趕來的和剛複活的玩家也加入了這場舌頭上的“混戰”。


    這鍋爛粥越煮越臭,越煮越大。


    幸好他們還保留了最後一點理智,想起遊戲環境的監管,不敢直接動手,所以他們隻停留在了口水之戰。


    夜王城主殿瓦頂上。


    “身在局中時不自知,現在跳出局外才發現是這麽的……醜陋。”蘭紫蘇站在夏仁背後,皺著眉頭看著遠處罵成一團的人堆,歎聲道。


    “我們跳出局外,又何嚐不是跳入了另一個更大一個局裏,就像上岸後還是另一片更大更深的大海一樣,脫離不出絕對的局,規則一直在那裏。”


    “不必嘲笑他們,因為我們也好不了哪裏去,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們所求的不過是與他們所求的不一樣而已,不必心生傲慢,更不能心生自卑,做好自己的事就足夠了。”


    蘭紫蘇愣愣地看著夏仁的背影,過了不知多久才回過神來,從來沒有扭捏過的她竟不知不覺地猶豫起來,欲言又止。


    “這不像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


    唉!?他是怎麽發現我……這不是重點……為什麽我每次麵對他時,心裏都這般……奇怪?


    蘭紫蘇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小圓臉,硬著頭皮站在夏仁旁邊,抬頭看著他的側臉,直接問道:


    “為何……為何每次都這麽照顧我?”


    而夏仁卻看都沒看她,回道:“你想學,我便教,別忘了夜王城那八張椅子的其中一張是你的。”


    “就……這麽簡單?”


    夏仁沒有回話,他自己心裏清楚,上一世裏有一份恩情他要還,雖然這一世穿越回來,不會發生了,但獨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記憶既然沒有忘,那麽那份恩情就一直存在。


    兩隻烏鴉飛到夏仁肩膀上,發出兩個人的聲音:


    “烏鴉大哥大!我和老大收到風,紀博曉他們剛剛發現了變異大老鼠!坐標在……快來快來!”


    “師父,您千萬要小心了,這次那姓紀的準備得有些過分,具體情況我也搞不清,反正這次他動作很大,您小心了!”


    叮!夏仁跳出了提示。


    [玩家【醉壕】、玩家【帶帽不感冒】已經完成任務獎勵已發放。]


    [發現變異巨鼠,坐標為……請盡快前往]


    ————————


    【任務名稱】變異巨鼠


    【任務要求】殺死變異巨鼠


    【任務獎勵】經驗、自由屬性點,主線重要情報


    【任務時限】無限


    ————————


    [是否接取任務?]


    “幹得真不錯,這兩哥們雖然平時沒個正經,但幹起事來一點都不含糊,可培養。”


    “主線重要情報?竟然在這裏爆出,看來是關於鼠疫的情報了。”


    “小心紀博曉?這家夥又要搞什麽幺蛾子?罷了,走一步算一步。”


    “接取任務。”


    夏仁心裏盤定,說道:“好了,鬧劇該結束了。”


    看向一旁滿臉期待的蘭紫蘇又說道:“其實沒有那麽多為什麽,如果硬要一個說法的話,那就是想多交幾個朋友罷了。”


    蘭紫蘇又一愣,低頭思索一番,捏了捏衣角像是鼓起勇氣了一樣,說道:“我能……拜你為師嗎?”


    “嗯?”


    雙目對視,夏仁能看得出她眼裏的堅定。


    唉……女孩就這麽喜歡名分麽?搞不懂搞不懂,我這個鋼鐵直男搞不懂。


    “隨你便吧……”


    “師父!受徒兒……”


    “打住!別搞這個……”


    夏仁歎了口氣,說道:“跟我來吧,還有下半場遊戲呢。”


    轉身離去。


    起初這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現在變得親切起來,心底不再像以往那般落空了,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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