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明沒有問茶小蔥為什麽改變主意,因為茶小蔥那張像剛死了爹媽臉從一進門就堵著他,他很鬧心。


    慕容芷才失魂落魄地跟進了院子,沒多久又“飄”了出來,如此反複幾次,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他有心事了。


    陪在茶小蔥身邊的幾名小輩弟子一眼就能看明白,慕容師叔又受刺激了。但一來二去知道了茶小蔥的脾氣,誰在也敢蘀他多說半句。


    茶小蔥與玄武執明與青龍青封一同結印,力量才漸漸恢複,強大的神獸契印壓住了衰微的魔元,茶小蔥終於不用再頂著“女魔頭”的惡心晝伏夜出,她不再酗酒,杜婆婆送來的湯藥也能老老實實地吞進肚裏。


    風沉看她喝藥的樣子,相信這時就是給她一碗辣椒水也能仰頭喝下去。她總是一副悲壯的表情,頗有決戰在即的蒼涼。


    唯一難以麵對的是羽族子民不死不歇的追問:“茶……掌門,有人看見我羽族之王是同你一起出去的,請問……”


    “砰!”回答鵜鶘的隻有重重的摔門聲。這個問題的答案該怎麽給?她連自己也無法麵對!以前看才子佳人,看各種小言,看到男主男配為了女主犧牲一切,甘受恥辱,不畏強權,甚至以死相護,不惜一切代價……不是沒有羨慕過垂涎過,但是到了如今她才明白,她不需要這些,她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而他們都好好的,在這個不為人知的平世界裏,平平安安。


    故事裏的,都是假的。有心人不會覺得愛自己的人死了會是一種幸福。


    茶小蔥沒在屋裏呆多久,她叫上元知義與林蠟竹商議了一會,決定立即動身趕東海,隻是此去東海,並非直奔渺夜之城,而是要搶在術錚出手之前救下仙盟的所有知情人,隻要世間是非沒有顛倒,做錯的人都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沒想術錚竟會變成這樣。”這樣爭來爭去的結果。卻並不是眾人的期待,現在的仙盟,隻怕比以前好不到哪兒去。


    “橫顏長老那兒有信來,禦華派弟子對蜀地妖族靈獸展開了大規模的圍剿,許多占山為王的小妖都跑去千狐洞求救,現在那兒大大小小的山精怪物差不多有數以萬計,也許,打開人界與妖界之間的封印是正確的。”端極派的弟子之中很多都是不起眼的小妖。他們病善良單純不諳世事,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十惡不赦。就算是偶爾在人間偷個東西,也不該受到如此苛責。


    元知義重重地歎了口氣,目指茶小蔥:“小蔥……真的不打算將羽族之王的事公諸於世?”


    茶小蔥垂下了長長的睫毛,輕輕地搖了搖頭:“等此事一了,我會親自向他們謝罪。”她放下了手裏的白色禮服。幽幽地望向遠方。鳳凰畫坊是她一手經營起來的沒錯,可是由始至終她也沒想過這門生意會做得這麽大。許多世事她都沒有料到,就像這次離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這次,紫菜就不用去了……”她起身,打開了大門,目光越過回廊,眺向了更遠的地方。


    集合起來可用的人手並不多,青丘之國的臣民們忙著安頓各地逃亡而來的妖族。將妖族整編成新的部隊。妖族散亂的力量在橫顏的打理下漸漸擰成一線,開始了對仙門的小規模對抗,六界力量暫時回歸平衡。


    茶小蔥帶走的以陶然村村民居多,加上個蒙啾啾與風沉、司徒鍾琴等。大概隻百餘人耳。戚如花、奇窮奇苦本意是想跟來,但卻被元知義斥了回去,倒是曲嫣跟著羽族一起出發,茶小蔥沒說什麽。曲嫣幫不上什麽忙,但卻並不妨礙她思念親兒的急切心情。


    茶小蔥心虛,羽族說什麽怎麽做,她都沒有意見。


    “其實想想,我與花葉玖有什麽不同?她為了得到白虎之力,害了憐姬,我呢……羽族們問起,我總不能說孔雀為了將朱雀之力給我,香消玉殞吧……”“香消玉殞”這個詞若在平素用來,會令人不禁莞爾,但此時此刻,風沉在茶小蔥眼底看到了無限的悲涼。這本不該屬於她的神色,沁入了骨髓,她冰清如玉的臉上,再也不見昔日的張狂與胡鬧。


    “你和她不同的,她不配與你相提並論。”風沉站在琴身上,微微撇過了頭。


    一行人禦物而馳,任憑衣擺隨風狂舞,茶小蔥一直目不斜視,再不看眾人一眼,她的心裏早就容不下任何人了。這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喘不過氣來,而繃緊的神經憶達極限,稍不縱意,便會斷掉。餘人一個個如臨大敵,自然也無大聲喧嘩,讓人不習慣的冷清,使得茶小蔥心中更酸更脹。


    “風大哥,問你一個問題。”天地浩大,隔著雲層看人間煙火,那一米一炊的忙碌,反倒變成了令人羨慕的平凡美好,茶小蔥沒有忘記自己當初的夢想,總結一下,無非是農夫,山泉,有點田。


    “茶師叔請說。”


    “還記不記得初入仙門時,讀到的第一本書?”


    “弟子當然記得,是《道德經》。”風沉入門時已經能識文斷字了,林蠟竹並沒有太用心地一句句教他,而是將那本《道德經》交予他,命他每逢三六之日向玄文殿的弟子授課,她在一旁聽著,從不點評,也人不說對錯。後來他才知道,端極派對弟子悟性要求並不要,但德行一定要好,能坐上首座弟子之位的,都是如玉如珠的君子淑女,比禦華派的囂狠鬥勇截然不同。


    “那風大哥又知不知道,這仙門七派當中還有誰教弟子是以德為先?”茶小蔥問了第二個問題。


    “弟子……不知。”端極派有自己的情報網沒錯,但他們搜羅的都是世間奇趣要聞,鮮少去關心誰家誰派是怎麽教弟子的,如果九州浮石離塵世喧囂過於遙遠,弟子們也絕少關心凡塵瑣事。久而久之,他們不管得未得仙體,過得都像是神仙。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風大哥有幸入主仙盟,得仙盟盟主之位,會不會做到以德行為先,不欺六界,不舉征戰。真正能夠懲惡而揚善?”問到這裏,茶小蔥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身後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風沉身上。


    千百年來,仙門七派都自稱應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很少人在意真的善惡是非,端極派立宗之初與別派不同,初時對妖魔並無偏見,直到魔星縱世才得稍有改觀。但由始至終,端極派對妖族的態度都是寬宏大量的。也就是說,端極開派之際,曾明言眾生平等。


    “雲卿說過,魔族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渺夜之城我雖未去過。但可以想象究竟是何光景……普通人失明之的尚且瘋狂,何況是魔。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我們弄錯了什麽?又或者說,是被仙盟利用了?”非要將人與妖魔對立起來,那生活在人群之中的妖便隻有死路一條,這樣悲慘的宿命,當然由不得他們不反抗。“風大哥,我再問一次,如果大哥有幸入主仙盟。成為仙盟之主。你……能不能做到以德為先?隻以是非論英雄?”


    “弟子……”風沉猜不出茶小蔥的心思,“弟子出身微賤,實不敢奢求。”


    他沒有忘記自己是誰的兒子,那是他生命中洗不淨的汙痕。


    “放心。風無語不給你這個機會,術錚卻一定會給。”前麵碧波萬頃,已臨海域,可是這海風腥膩得有些不尋常。


    “村長,你看!”黃老三跳起來,帶著人降下雲頭,一陣風似地向海邊跑去。


    茶小蔥回頭看了風沉一眼,輕聲道:“我好像說對了,是不是?”海邊成片的屍體,還散著濃鬱的血腥,司徒鍾琴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每走一步臉色便白幾分。死的都是仙門裏有頭有臉的人物。


    風沉雙腳觸地之後,整個人就像被釘在了沙灘上,身為玄文殿首座弟子,他見這些前輩的次數不少,可他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重逢。


    “是魔族?”司徒鍾琴同樣遍體生寒。


    “不,不是魔,是新任的仙盟盟主,禦華仙尊。”風沉喃喃地答道,絲毫不理會司徒驚異的目光。


    “師叔……”司徒鍾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管他聽到多少負麵的消息也好,他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的偶像會做出這樣的事。這一層層的浮屍沒有具完整的,死狀可怖,已不能用言語表達。他不相信!術錚麵壁之時,他還抱過不平,可是現在……


    “魔尊現在跟一個普通人沒兩樣,他怎麽可能會殺得了他們?至於別的魔兵……你認為可以在這樣多的仙門同道中全身而退?死無對症,自然是想怎麽說都行。”焚音與茶小蔥有一個共同的秘密,朔日的秘密!“隻怕現在最危險的人,就是魔尊焚音。”


    碧波上的水路並未打開,海上人跡杳杳,什麽也看不見。通往玄黃島的虹橋不會再出現,因為那島已經沉了。


    “那丁大哥他……”亭小佩話到一半,卻被執明瞪回去。


    “魔尊不死,那姓丁的小子就不會死。”他翻了一個白眼,滿是不屑。


    “還有沒有辦法進渺夜之城?”茶小蔥的目光在陶然村諸人麵前來回逡巡,最終卻將視線停在了青衣的少年身上,“青封,你帶路。”青龍是在渺夜之城呆過的,有他引路便是再好不過。


    “我記得路,不過要進渺夜之城,卻還得等三天。慕容大哥說過,朔日這幾天應是渺夜之城結界最牢固的時候,就是附魔之身也無法通行。”青封說到慕容大哥,眾人都有一瞬間的恍惚,風沉最先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慕容瑾玨。


    “他連這個也同你說了?”執明皺緊了眉,委實覺得慕容家這小子不簡單。這樣連起來一想,眼下收的這個小徒兒倒像是人家魔族右使巴巴兒送上門來的。


    “三天……”茶小蔥總覺得哪兒不對,直到風沉猛地驚跳起來。


    “三天,也就是說,禦華仙尊還沒進入渺夜之城,這些人,這些人……”他的聲音發抖,一股涼意自心底湧出,像毛毛蟲似地爬上了背脊。司徒鍾琴的麵如土灰,過了半晌,忽地將腰中佩劍連著劍鞘一起插在了泥沙裏。


    術錚這一招顯然是從風無語那兒學來的,風無語能屠一城而嫁禍於魔族,禦華仙尊殺這區區幾名仙門同道又算得了什麽!


    明明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嚴冬未卸的寒意。


    “我們來遲一步。”茶小蔥抑臉看天,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返香會不把他放在眼裏……這樣一心求利的人,縱使有金仙之尊,也不配稱一個仙字。一直以來,返香都不把仙盟盟主之位放在眼裏,一個不把權力放在眼裏的人,又怎麽會用心計較誰坐上了那個位子?他是那麽清高而自我的存在,他選擇的對手當然也隻會是六界最強的魔尊。


    三天,罷了,就再等三天……她一揮袖,低聲道:“都葬了吧。”


    司徒鍾琴黑著臉看海上的浮屍,這一幕他沒看見還好,如今看見了,就不得不成為心中至深的秘密,現在嘴長在術錚身上,他可以將這事推在魔尊身上,同樣也能推到在場的每一個人身上,真相,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得。(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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