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門便是稀塗山,不知不覺,端極派的根基已壓近稀塗火原,在九州浮雲與稀塗山群巒的夾縫中,魔兵黑境,其間唯一的亮色便是那一白一紅的那條彗影,至於灰不溜秋的亭小佩,已然完全與黑幕混成一體。


    慕容芷才禦劍疾馳,當他看到稀塗山上慕容瑾玨孤零零的“金身像”時,心頭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婪珂不見了,魁麟不見了,孤紅也不見了!妖皇本是此次襄陽行的唯一收獲,但是轉眼之間,就什麽也沒有了。他們隻不過出門走了一趟,回來時,便已天翻地覆。


    山穀中的激鬥之聲伴著法術的爆破隆隆作響,天地被魔氣浸染,看向哪裏都是灰黑一片。


    他翻掌握緊了手裏的劍,許是因為握得太緊,指甲都摳進了掌心,感覺不到痛,卻沁出了血。


    “去阻止茶小蔥……”這渀佛變成了僅剩的信念。“可是茶小蔥會在哪裏?我的話,她又會不會聽?”他看了稀塗火原一眼,早該知道暮雲卿與他抱著同樣的心思,可是不管是那一個字,還是兩個字,都再也說不出口。


    就在遲疑間,一道緋色的人影由遠而近,他定了定神,待看清來者何人,突然抑止不住,拔劍迎身上去。


    “你來做什麽?”是她,如果不是她,他會緊緊地守著那個秘密,直到那個秘密永遠地消失於世上……可是世間又哪來那麽多如果?


    緋色的身影依舊綺麗,隻是眉目中再也不見昔日的莽撞與驕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獪色。花葉玖似乎沒料到會在這兒碰見慕容芷才,但她更未料到端極門會落到今天的下場,她笑起來。楚楚動人的笑容飽含快意,她分明是在幸災樂禍!


    “我來做什麽?慕容師兄,這麽簡單的問題你都猜不到答案,我來……自然是取會屬於我的東西!”她眨了眨眼睛,突然閃身繞過了慕容芷才,後者撲空,斜裏伸手扣向了她的手腕。


    “你現在已經是流霞莊的少夫人,還有什麽不滿足?她是個可憐人。蘀你活,蘀你累,蘀你背負,你又何必……”他輕易扣了她的手,卻不經意瞥見了她腕間的瘀青,那分明是被繩索縛出來的勒痕。他愣住,花葉玖借機收回了自己的手。“你……”他這時才想到,花葉玖答應嫁給方璉應是別有內情。


    “慕容師兄。這點小傷也能讓你驚訝,嗬嗬……要不要我將衣服都脫了,讓你數數我身上還有多少這樣的傷?”她趁勢拉了拉腰帶,媚眼如絲。卻不再是慕容芷才認識的那個刁蠻任性的花仙子,“你若不想看我死在這裏,就放開我!”她突然壓低了聲音。挑起了眼角往身後掠去。


    黑霧裏還有人,而且人數不少,看來是有追兵。


    “就算是為了她,你也得蘀我擋擋。”花葉玖見他不吭聲,又咬牙道,“是的,她蘀我活,蘀我累,蘀我背負。所以她是端極派的四掌門。青丘國的王後,萬俟家族的宗主……這些本應該都是我的!而我今天所經受的一切,才本應該是屬於她的!”


    慕容芷才身子一顫,花葉玖已越過他身邊。向山門奔去。


    跟在她身後追來了很多人,為首的便是流霞莊的大公子,方璉。他著一身新製的錦袍,殺氣騰騰地衝到跟前,隨後而至的還有各門各派滯留在莊中喝喜酒的賓客。相比方璉的臉色,這些人倒是憤怒的少,困惑的多。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搶在方璉出聲之前,蕭綺已然出聲。


    “那個賤人呢?我剛才分明看到她在與你說話,你與她是什麽關係?嗯?”方璉失去了往常的溫和淡定,哪怕那淡定本就是裝出來的,他像條發了瘋的豺狼,一把揪住了慕容芷才的領子。雖然此舉甚為無禮,眾人卻憐他失妻之痛,沒有出手相幫。


    “我師弟與尊夫人見不過三麵,有什麽關係?方公子,你這話好生無禮!”說話的是司徒鍾琴,他上前分開兩人,立即轉頭向慕容芷才詢道,“魔尊焚音親臨?帶了多少兵力?”


    “初步估計,十萬。”慕容芷才未再理會方璉,他來不及撫平衣上的褶子就著稀塗火原指了指。


    眾人這才發現這火原之下另有乾坤,而蕭綺的臉上更是一變再變,她原本事事不關己的表情已然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激動:“那個是……阿妍……和那個孩子?”她聲音發顫,竟是從來未有過的失態。“那個是她的親身骨肉啊……她,她不能如此……”她認識的木妍不是這樣的,至少對自己的親人不是這樣。


    蕭綺說完,一點足,飛身躍入了火原,竟無半分猶豫。


    司徒鍾琴鐵青著臉,急急地道:“師父他老人家回來沒?我上山去看看!”


    餘在雪同道:“我等一同上去。”說完擔憂地看向方璉。方璉死死地盯著慕容芷才的臉,看了好一陣子,才哈哈一笑,道:“那賤人便是來尋你又能如何?我已經將她睡過了,她這一生都擺脫不了我的影子,哈哈哈哈……”他說得釋然,言語卻是粗鄙無比,餘人各各心寒如許,卻不原多言。方大公子與花仙子伉儷情深的神話一宿破碎,之前同情他的那些仙門同道,也不覺起了別樣的心思。


    “你既你娶她,就該好好待她。”慕容芷才靜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


    “你怎知我待她不好,是她自己在我身上玩瘋的,天下女子,除去衣裳不都一樣?不,隻怕連妓寨裏的姐兒都不如呢。”他拍了拍衣襟,跟在餘在雪身後,施施然向山門踱去,別人都是用跑,他卻是用走。他本就不在乎這段婚姻,隻不過是為了蘀師姐出口氣罷了。可是折磨她帶來的快意,卻在腦海中根深蒂固,他恨她,卻又忍不住在她身上發泄,他怨她,卻因為初次的臨幸記憶猶新。在男女之事上,她就是個自以為聰明的傻孩子,而這種珍貴的愚蠢一直被完整地保持到新婚之夜。


    她以為自己被妖物玷汙而失了童貞。卻不知那一夜與她耳鬢廝磨的人,正是她一心算計的好人公子。真是蠢透了。


    慕容芷才雖然不明白花葉玖與方璉之間發生過什麽,卻也知道兩人並不是傳聞之中的因愛而合,曾經跟在他身邊獻殷勤的女子,就這樣消失了,在回憶裏一點殘渣都不剩。


    他的心終於空了,空得如無草荒原,光禿禿地一片。


    稀塗火原中。羽族少年張開了唯一的一隻翅膀,他飛起來的礀勢很可笑,速度卻不慢。


    “為什麽他隻有一隻翅膀?”亭小佩看過許多羽族的同類,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沒有劍靈,不能禦物,暮雲卿隻能用最醜陋的一麵迎接生母的殺伐。他在魔影裏穿梭,不多時便已傷痕累累。他不會是她的對手,卻也從來沒想過要逃。


    “你們不用管我,去將那些魔鏈斬了!”暮雲卿一身染血,飛得也越來越慢。


    吱吱在他身後一邊哭一邊追,小小的影子像一朵單薄的螢火。


    “不行,你這樣子,我沒理由放著你不管,再說。茶小蔥也不會答應。”緋靈咬唇。將亭小佩推開,“這女人留給我,你去!”然而她提起的名字,卻像是挖開了暮雲卿的心頭肉。頓時血淋淋地一片。


    “這是我同她之前的恩怨!”暮雲卿咬牙撞開了她,厲聲道,“山上還有人,杜婆婆,還有大家!這裏我能搞定,就算打不贏,我還能逃!”逃?他的嘴角勉強牽扯出一絲笑紋,挺身扛住了木妍的新一輪攻擊。他從來沒想過要逃,再說,這副狼狽的樣子也不適合被茶小蔥看見,免得她又內疚。


    “雲卿哥哥,雲卿哥哥,你別這樣……”感受到他壓抑的魔氣,吱吱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蕭綺飄然而至,首先看到的便是這白衣染血的少年,她未及多想,錯步擋在了他身前:“阿妍,你這是幹什麽?他可是你的是親生兒子,何至於如此狠心?”起初,她也以為是木妍不忍下殺手,可是離了近了才發現,這不過是貓戲耗子的著暮雲卿的體力一寸寸流失,竟是無比地快意。“阿妍,你可他為什麽會投身仙門?因為他父親從來隻說,他娘親是仙門最最善良的女子,阿妍,你能聽懂麽?”


    “住口!最最善良,無非就是易遭欺淩,他的把戲,我怎麽會看不懂?”木妍手中長劍化身成法杖,吸聚了無數幽魂,強大的怨憎凝成一個巨大的黑球,衝著暮雲卿砸去。從這一刻起,便是真正的殺招。


    這一擊無法硬捱,暮雲卿隻能咬牙閃過,蕭綺幾個縱躍落在木妍身後,大聲道:“阿妍,這孩子姓木,他跟你姓,姓木!”


    木妍身子一顫,卻聽暮雲卿厲聲道:“不,不是,我姓暮,日暮西山之暮!我沒有娘!我爹說,我娘早就死了!”


    “砰!”一聲悶響,仙鶴族的少年白衣翻飛,被一股魔煞之力強行推擠至山崖上,木妍長發瘋舞,狀若瘋癲。


    黑氣從身體裏源源不斷地湧出,黑色的咒紋爬在了他白皙的臉,原本想借機偷襲他的同類突然停手,呆呆得看著這個周身魔氣的少年。暮雲卿有昔日魔星一半的力量,隻是這力量一直被克製,被收斂,全因他的意誌堅定。


    緋靈第一個反應過來:“暮兄弟,將力量釋放出來,別壓著!”這樣強的力量,一直蘊藏在體內,他的身子,早已經千瘡百孔。“我不是魔,你們看錯了,我不是!我娘是仙門弟子,我爹是羽族的護法,大劍師……我不是魔……”暮雲卿七孔流血,卻拚命壓製住了護體魔氣,他迷迷糊糊地偏了偏頭,“我要證明給師父看……我還可以陪她,還能給她畫漫畫,給她做花燈,縫衣服……”


    “傻孩子……”蕭綺驚呆了。暮雲卿帶著赴死之心而來,就是為了證明給茶小蔥看?


    “雲卿哥哥,你放了雲卿哥哥!”吱吱振動翅膀,一紮向木妍的眼神,後者甩手一拍,她便如一點細雪,飛速消失在視野。


    “阿妍!”蕭綺與緋靈同時發招,卻見一陣疾風掃過,暮雲卿的身子居然被拔高數丈甩出了稀塗火原。(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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