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夜第三次試煉的主考是返香,雖然元知義作出這樣的安排大有徇私的嫌疑,但是端極派上下對其並無異議。婪夜大名,六界皆知,再加上茶某人的那部漫畫的影響,此際更是豔名在外……最近在山門投拜帖的仙門才俊越來越多了,且點名要入玄冰殿返香真人門下,不知與他有沒有關係。


    總之,眾弟子看到的是婪夜公子一張黑得出奇的炭燒臉——可見,做名人有名人的痛苦!


    婪夜對於綠蘿仙子到訪一事並不在意,反正妖、魔二界聯手也不是第一回。


    關於四神地脈的傳說由來已久,羽族的朱雀地脈與東海的青龍地脈已不算得是秘密,而白虎地脈與玄武地脈幾千年來下落不明,如果妖皇魁麟妄圖打通地脈做點大事,首先要做的一件事便是派人查探其它二脈的具體位置,到時必然會有大規模妖兵魔將現世。


    仙門隻要做好應對之策,想來個一網打盡也不無可能——對付陰謀沒有把握,對付陽謀他們卻很有一套!


    當今七派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團結,倘使外力能令他們真正地連成一線,威力倒也不容小覷。


    試煉時間已到,茶小蔥如約趕赴玄威殿應試,她故意在玄冰殿前路過了一趟,卻沒見著婪夜的狐狸影子。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這貨就好像躲起來了,似乎刻意不與她碰麵。


    茶小蔥表麵上不在意,卻一直有抱怨,她極力反省自己,但每每想起那個溫暖有力的擁抱,仍舊心裏發澀。


    誰想,當茶小蔥一條腿踏入玄威殿的時候,狐狸哥哥婪夜還在玄冰殿的偏殿裏蒙頭大睡,返香耐足性子等了他近一個時辰。


    房間顯然是按照某隻的個人審美重新布置過的,返香看著那滿室雍華的雪白錦緞,心裏就像吞了隻死耗子。他生性好潔喜淨,看不得一點冗餘的修飾,可偏偏他這位貴客兼掛名弟子卻愛極了這種偽帝王的生活。


    雖然沒有美人在側、佳釀在案,但綾羅綢緞不可少,婪夜偶爾會迷戀一下這樣的調調。


    此時婪夜公子正側身躺在榻上,一身衣袍鬆散,雪白的薄衾垂了下來,流瀉出被底雲絲般的長發,他睡得酣甜,似乎幾天幾夜沒著枕了。


    返香默默地看著他,忽然牽了把椅子坐下來。


    婪夜的呼吸較之前日沉穩了許多,看來在這幾天裏修為進益頗多,想必他在藏書閣亦有所得。這隻狐狸精向來把事情的輕重緩急分得很清楚,能夠走捷徑的事,他決不會老老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生搬硬套,修行亦是如此。踏實這兩個字,與這種先天聰穎的物種無緣。


    從返香踏入房間伊始,婪夜便知道來人是誰,是以也不覺奇怪,他趁著返香落座的當口,在被中伸了個懶腰。與聰明人交流能夠節約出很多時間,故而彼此都不徐不急。


    他好像根本就忘記了今天要進行第三次入門試煉。


    “你昨日躲起來,是為了渡劫?”返香知道他已經醒了。


    “不然你以為本公子真會去看那些破書?”婪夜坐起來,卻見返香一揮袖,施法將滿室雍華變了回去,他臉上掠過一絲不悅,“看來本公子真該賴在玄奇殿,至少那個死女人現在還破不了本公子的障目法。”


    “是自欺欺人法。”返香冷冷地睨他一眼,沒給他麵子。


    婪夜聳了聳肩膀,不反駁:“萬俟常清的心上人已經走了?”


    返香未可置否,反將臉撇向窗外:“茶小蔥……第三次入門試煉已經開始了,你不去看看?”


    “我去看?那不明擺著讓你的好徒兒都知道鐵麵無私的三掌門也會放水?”婪夜似笑非笑。


    第三次試煉考較的是“識”,即快速識記能力。當然,針對各人的固有知識體係以及主考的不同,出題的取向也會有所差異。但總體來說每個人的難度都會差不多。


    記憶要求“快、準、細”,三者缺一不可,究其根本,考較的是入門弟子的注意力集中能力,以三炷香為限,主考官問,應試者答,能撐過去便算是過關。這種應試對於像婪夜此類已有靈根且能動用靈識的高級修行者而言是沒有任何難度的,運用靈識施展強記法門,要做到過目不忘必是輕而易舉,但對於不通靈識的入門弟子來說,這一項考驗的卻是比之修仙天賦更重要的三項素質:耐力,毅力以及記憶力。


    返香走向室內的銅鏡,輕一彈指,鏡麵一串水波晃蕩,映出了茶小蔥單薄的身影。


    “難道你就不好奇她有沒有達到仙門入門的基本要求?”


    婪夜掀開衾被,懶洋洋地整理著衣容,拖著一烏亮的頭發長飄了過來,他輕描淡寫地道:“你打破七殿禁製就是為了偷窺?不怕你師叔找你麻煩?”


    返香淡淡地道:“於我而言,你比較麻煩。”


    銅鏡裏,茶小蔥大剌剌地步入了玄威殿,站在了邵老爺子麵前。


    她今天穿了一身淺紫色的緊袖羅裙,發帶高束,幹淨利落地露出了纖巧白皙的脖頸,好笑的是,她手裏還提著返香送給她的那把靈劍。看來邵老爺子之前沒說明這次試煉的內容,所以她看起來有點神經兮兮。


    婪夜也覺得有些滑稽,但是下一刻,目光便被她發際那根灰不溜秋的絲帶給吸引住了。


    他盯著那根髒得看不出原色的帶子瞧了半天,竭力掩飾住心中的不快。


    “同心紅線……會不會有失效的一天?”他忽然抬起頭,喃喃自語。


    他看出來了,纏在茶小蔥發間的根本就不是什麽發帶,而是暮雲卿用過的一條腰帶。暮雲卿雖然與婪夜一樣喜著白衣,但是衣料質地卻有天壤之別,論華麗高雅他必不如青丘國王室,但是論及輕靈飄逸,世間謫仙者莫可能及。


    暮雲卿的天生靈動,大大提升了那襲白衫的視覺效果。


    “你方才說什麽?”


    返香腦子裏放空了一陣,沒注意到婪夜的表情,他覺得這屋裏好像少了很多東西,比如說,香爐……


    “沒什麽。”婪夜一低頭,抹去了眼中的那一絲不爽。


    邵老爺子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道袍,與端極派眾弟子的不同,他身後繪有一塊太極八卦圖,貼在瘦小的背脊上,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像隻縮頭縮腦的烏龜。


    他不理會茶小蔥怪異的眼光,一本正經地擬好卷宗。


    為了表示對祖師爺的尊重,他又特命茶小蔥上前行三叩九拜之禮。


    茶小蔥抬頭才發現自己要拜的竟是一雙草鞋,她張口欲問,卻被邵老爺子發話堵住了。


    “知道你問題多,考完了再問。”邵老爺子板了臉,將試煉的規則宣讀了一遍,提醒道,“撐過三炷香時間,便算是通過試煉,茶小蔥,你準備好了沒有?”


    “三炷香麽?”茶小蔥朝香案上看了兩眼,自信滿滿地拍胸脯,“準備好了,沒問題!”


    “開始!”邵老爺子不再與她廢話,隔空施術,點燃了第一炷香。


    玄真殿外,兩名弟子正在整理被茶小蔥弄亂的丹爐。


    其中一人輕輕地咋了一口,對另一人道:“哎,你說那個姓茶的能不能通過這一次試煉?”


    “前麵兩次都通過了,這一次當然能夠通過了,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我不想她通過,也因為她不配!你看看吧,她一來便將玄真殿弄成這副模樣,還差點把師尊氣得吐血了,這樣的人留在這兒不是禍害麽?再說了,她又有什麽本事坐四掌門的位子,不知道是不是返香師尊吃了豬油蒙了心……”


    “噓……你怎麽這般口無遮攔?要是給人聽見可不妙!”


    雖然是口無遮攔,卻也說出了玄真殿大部分弟子的心聲,一時間,這院子裏熱鬧起來。


    “聽見便聽見,就是當著全派的人我也要這麽說,我看她八成是看上了芷才師叔,所以賴在這兒不肯走了。”


    “不對,我猜她喜歡的是屋裏那個,你沒看人家受傷,她緊張成那樣,就像死了丈夫似的……”


    “嚇?這種話不能亂說,裏邊那個怎麽說……將來也是她的徒兒。”


    “徒兒?徒兒怎麽了?聽聞禦華仙尊不但愛上了自己的徒兒,還將她那個了,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有人的地方,便有八卦,有八卦的地方,便預示著有故事正在或者是將要發生。


    六界過往有太多的傳奇,孰真孰假,已經知之不清,就連當事人,也漸漸失去了本心,忘記了自己究竟情歸何處。


    綠蘿仙子與萬俟常清的故事很長,長得令兩人糾結了一輩子,但真正要說起來的時候,其實很短,用不著一夜便可以說得清清楚楚。但這些沉澱的過去,永遠也比不上正在發生的,比如,茶小蔥的故事。


    院子裏傳來灑掃的聲音,間雜著弟子們的耳語,細碎的詞句零零落落地飄進了暮雲卿的耳朵裏。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隻是偶爾皺起好看的眉毛,竭力表達著心中的不滿。


    人類的語言裏總有他聽不懂的詞匯,他隻明白是褒是貶是善是惡,一旦套在自己身上,卻怎麽也理解不了。


    奇窮與奇苦在屋內忙碌,打開的藥盞熏出滿室異香。


    ……


    “婪夜,修成天狐需曆經天劫,以你現在急躁的心態,隻怕會功虧一簣。”返香與婪夜同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人影的一舉一動。


    “我這不是在賭麽?我覺得贏的把握會比較大……”婪夜輕鬆含笑,卻緊盯著玄威殿上的香案,香線已經燒到了第二支,“再說,你不也是在賭?修成金仙與魔尊抗衡,贏麵沒我的大。”


    “你的對手是妖皇魁麟,我的對手是焚音魔尊,他們能夠聯手,我們為什麽不行?”


    返香的話語依舊沒有起伏,但卻隱隱讓人感到一種期盼。


    ……


    “岩扉鬆徑長寂寥。”


    “唯有幽人自來去。”


    “大江茫茫去不還。”


    “黃雲萬裏動風色。”


    “白日放歌需縱酒。”


    “青春作伴好還鄉。”


    “平陽歌舞新承寵。”


    “簾外春寒賜錦袍。”


    ……試煉的內容沒有超綱,是對詩。


    “獨憐幽草澗邊生。”


    “上有黃鸝深樹鳴。”


    ……這種類型的試題早在茶小蔥高考的時候就做過很多次了,隻是沒有這一次來得紮堆。


    “三炷香已經過去了,怎麽茶師尊還不回來?”奇苦站在門外,伸長了脖子。


    “奇苦師妹,我看你就別在等了,不是我們看不起茶師尊,哦不,她能不能成為我們的師尊現在還不知道呢。”一名女弟子拄著掃帚,臉上滿是嘲諷。


    “你們不許亂說,茶師尊她很好,很好很好……”好在哪裏,奇苦卻說不出來。


    “好?我們就去看看她是怎麽個好法!走走走,剩下的事我們回來再接著做!這就算是……為我們的茶師尊賀喜,哈,走嘍!”


    有好事的弟子已經等不及要看茶小蔥的笑話。


    他們扔下了手裏的工具,哄笑著,三三兩兩地向玄威殿去。


    “師姐,我們也去!”奇苦低頭衝進了廂房,卻見奇窮向自己豎起食指,輕輕地“噓”了一聲,目光垂下,落在了暮雲卿身上。


    陽光自窗外灑進來,映得一窒暖光。


    奇苦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看著暮雲卿輕輕抖動的眼睫發怔,半晌,突然跳起來返身跑出了庭院:“雲卿師叔醒了,快去告訴茶師尊,雲卿師他醒來了……”


    她蹦跳了兩回,幹脆變成了白兔化為一道電光,朝玄威殿狂奔。


    “雲卿師叔?”奇窮比奇苦穩重得多,但也沒能刹住眼淚。


    暮雲卿還很虛弱,說不得話,他隻知道自己的嘴唇很幹,幹得像崩裂的岩石,他想說個字都很困難,但是心髒複蘇的跳動,帶著一股熱血帶回了他的腦海,記憶裏深深地印上了兩個字。


    喜歡。


    然而,什麽是喜歡?他不禁陷入了迷惘。


    “當年你是如何度過這三炷香時間的?”婪夜看著返香點燃束魂香,百年如一日的淡香頓時盈溢屋內。


    “不記得了。”返香淡淡地回答,仿佛所有事都與己無關,“我忘記了很多事,相信不久,我便連自己是誰也會不記得了。”


    端極派的弟子身上都被種下了一道仙印,除卻保護自身安全之外還有一個作用——令他們的三掌門能看出他們的名字、師承與來曆。這道仙印就像是一張名片,一絲不苟地記載了弟子們的所有信息。


    束縛香的唯一作用,不是提神醒腦,而是以其本身拴住返香漸漸走散的三魂七魄。


    玄威殿內,三炷香時間已過。


    茶小蔥站在殿中,依舊遊刃有餘。


    “老頭子,我記得你說過,對話一千次有獎勵。”她狡獪地眨了眨眼睛,“難不成你想賴賬?”


    邵老爺子扶額苦笑,那不過是他一時情急口快,她卻記下來了,這小妮子真是好記性……


    窗外金光,預示著又一個黃昏的來臨,當然,對於茶小蔥而言,它卻媲美朝陽。


    一隻雪白的小兔朝這邊蹦來,一邊蹦還一邊叫著:“雲卿師叔醒了,雲卿師叔醒了……”


    陽光沒能罩住茶小蔥嘴角的笑意。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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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一卷最後一章,將三個場景一直交叉切換,終於使小蔥姑娘邁上了四掌門的台階,從今以後,她就是四爺了。有了一派掌門的職責,看小蔥姑娘怎麽混!


    忘記推書了!


    書名:[bookid=2304211,bookname=《隻是一隻獸》]


    作者:偶爾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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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其實是個修仙故事的-。-


    普通女子,雷劈變異成獸,修仙被迫。從地球到星際,究竟這修仙之路是陰謀還是命運?


    煉丹、煉陣,哦,她還會臉(煉)無恥!帥哥會有的,美食也會有的,還有萌物~


    也許修仙之路有些顛簸,也許修仙之路有些寂寞


    但秉著信念,好好活下去


    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唯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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