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義看著沈石,眼中滿是譏誚,冷笑道:“一個煉氣境的廢物,也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麽?”說著,他目光掃過倒在一旁的老白猴與石豬的屍體,哈的一聲,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驚訝道,“啊,你是為這些妖族餘孽在發作嗎,嘖嘖,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殺他們的時候,不知道你是他們的朋友呢。”


    “不然的話……”錢義盯著沈石,眼神中漸漸透出一股凶狠殺氣,道,“我會將他們帶到你的麵前,親手殺給你看,讓你也知道那種親人被殺時你隻能目睹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沈石緊咬著牙,死死盯著麵前這個男人,雙手緩緩垂下,悄無聲息中,已是從腰間布袋裏取出了兩張獸皮所製的巫符。


    生死關頭,大戰之前,雖然他此刻心中憤怒欲狂,但仍是咬牙強忍著,最後的理智提醒著他,眼前這個錢義隻怕是他修道以來將要麵對的最強大的敵人。


    一個凝元境的修士。


    一個開辟了丹田玉府,真正突破了修仙門檻的人族修士,對於一個仍然還在起步階段煉氣境的人來說,過往無數的例子都早已說明,這是擁有幾乎壓倒性優勢的強敵。人族的修真界中,每差了一個大境界,其中的實力落差都極其巨大,正常情況下幾乎根本沒有跨境取勝的可能,除非勢弱的那一方有了天大的機緣或匪夷所思的際遇造化,擁有了某些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天材地寶又或是絕世仙兵,這才或許有那麽一點點的取勝之機。


    隻是這樣的大造化,人間會有幾人?


    而最重要的是,所有的絕世仙兵靈器法寶,都需要足夠充沛的基本靈力去驅動,而這個基本,便是凝元境這道門檻。不達凝元境,哪怕你有天大的造化得到絕世的仙兵法寶,也隻是坐擁寶山不能用,隻能等死而已。


    而現在沈石就麵對著這樣一個如此惡劣的死局,這已是不死不休的戰局,但他卻比敵人低了一個大境界,而自己因為妖界那三年的耽誤,至今卻依然停滯於凝元境的門檻之外,哪怕他明明隻差一步,就能跨越過去。


    一步,微微的一小步,而已。


    但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他至今依然還在凝元境門外徘徊,而前方的那個錢義,表情看起來凶狠中滿是輕蔑,神態輕鬆,看向沈石的目光充滿了嘲諷與居高臨下的味道。


    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錢義都看不出自己有失手的可能,他所要做的,就是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森林裏,將這個莫名其妙竟然膽敢與妖族餘孽交好的人族敗類殺了,不但要殺,還要讓他在死前受盡痛苦,最後自己再施施然抽身而退,當做從未來過這裏就是了。


    他獰笑了一聲,抬腳向沈石走來。


    天空裏一道閃電亮起,雷聲隆隆,第一滴雨珠從天而落。


    ※※※


    沈石的眼中隱隱有血絲浮現,盯著錢義走過來的身影,隱藏在袖袍中的雙手,指縫間夾著兩張巫符,麵無表情但心中卻仿佛正是驚濤駭浪,在那片刻之間,已是轉過了無數念頭。


    怎麽辦?


    一個凝元境的修士,該如何才能打敗他?


    一階的五行術法威力太小,當初修習的時候就被無數人告知,根本不能對凝元境修士那強悍的肉身造成傷害,可是除了這個,自己還有什麽?


    “沙、沙……”那是忽然掉落的雨水落在枝葉上的聲音,森林之中,越發昏暗,雖在白晝,如臨深夜。


    “沙、沙……”那是錢義獰笑著走來的腳步聲,他如嗜殺凶殘的野獸,盯著前方的獵物,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殘留在嘴角邊的血珠。


    恍惚中,沈石竟像是從此人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妖將血狼的影子。


    血狼!


    忽然間,沈石的心髒像是突然收縮了一下,腦海中猛然浮現出當日在那個山腹密室的通道中,自己與血狼那電光火石般倉促而急迫的鬥法,回想起了當自己施展出沉土術時,血狼的身形竟然至少有三息時間的遲滯,而在自己的火球術與水箭術下,血狼那強悍的肉身也曾有過焦黑冰凍乃至血肉綻開的跡象。


    那是擁有綠血神通天賦的妖將,那是至少也修煉到洪妖境界的血狼,雖然人妖兩族不同,但是按照古老的那種說法,或許、至少、可能也近似於……人族的凝元境?


    沈石的呼吸有一些急促起來,不知是因為狂怒還是心底的緊張,而錢義仍是獰笑著走了過來,殺氣滿溢,在這片黑暗而落雨的林中,如同勾魂奪命的惡鬼。


    轉眼之間,兩人的距離已經不足兩丈,錢義見那沈石像是嚇傻了一般,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譏誚之意更重,抬起跨步,就要將這隻螻蟻廢物打倒在地,然後再想著怎麽虐殺他,可不能讓他死得太容易了。


    隻是就在這時,突然,沈石猛地向旁邊撲去,竟是一下子竄到了密林中的一棵大樹之後,而在他身形甫動時,錢義已然發現不動,立刻腳下發力衝了過去。


    他道行已是凝元境,肉身無論強韌還是敏捷速度都遠非常人可比,比眼前的沈石同樣也要強過不少。但是眼前在這片森林中,林木無處不在,又兼突然天降大雨讓林中濕漉昏暗,視線比平日又差了不少,這倉促間哪怕他速度極快,轉眼就掠到沈石剛才所站之地,卻差了一點沒抓到沈石,被他衝進了那片黑暗的森林中,轉眼身影看去就將要消失。


    隻是凝元境的修士道行,畢竟與煉氣境不同,除了肉身強過太多之外,諸感靈覺同樣也遠勝凡人,錢義撲了一個空之後,立刻向沈石逃竄的方向追去,同時靈覺散開,很快便感到前方那個倉皇逃竄的身影,獰笑一聲之後,便追了過去。


    風越吹越急,樹梢枝頭枝葉擺動不休,似呼嘯的鬼影在昏暗中冷冷地注視著這人世間。


    雨,漸漸大了起來。


    ※※※


    昏暗的樹林裏,樹影瞳瞳如無數黑暗中的惡魔,在風雨中呼嘯搖擺,雨水從天而降,狂暴地衝洗著這座充滿血腥的森林。


    錢義緊緊鎖定著前方那個逃跑的身影,雖然因為樹影的遮擋和昏暗的光線,包括從天而降的雨水,讓他隻能偶然地看到前方那正在逃竄著的模糊身影,但是他的感知告訴他,前麵那家夥逃不了,不消一時半會,定是他手底亡魂。


    甚至他還有些興致,高聲獰笑道:“跑吧,跑吧,跑得快一些,就看你能不能從我手中逃掉。”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蒼穹,如利劍刺破厚重雲層,將地麵這座林中也映的亮了一下。


    借著這片刻微光,錢義看見正在前頭逃竄的那個身影忽地踉蹌了一下,像是倉皇逃竄裏被某個石塊絆到。錢義忍不住哈哈大笑,神色輕蔑而透著一股殘忍,不知為何,看著那沈石拚命逃跑的模樣,他心中竟是說不出的痛快,就像是貓戲老鼠,任我宰割的那種心情。


    “跑啊,跑啊,跑快點……哈哈哈哈……”他的笑意帶了幾分令人心寒的瘋狂,在黑暗的林中回蕩,但腳步依然緊追著沈石,沒有片刻的放鬆。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錢義突然覺得前方某一處的黑暗瞬間濃烈了許多,在他心裏湧起一絲怪異的感覺,但一個凝元境修士對著一個煉氣境的廢物,有什麽需要好顧忌的呢?


    他心中掠過這個念頭,身子沒有絲毫的猶豫停頓,依然向前衝去。


    那一團陰影中的黑暗,迎上了他的身子,似乎化作一團黑氣,落在了他的左邊胸口。


    巫術?蝕膚術。


    胸口處的衣衫瞬間破裂開了一個小洞,同時錢義也感覺到皮肉肌膚上,仿佛突然有一種空蕩麻癢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皺了皺眉,腳下微微一頓,但轉眼之間,這種異樣的感覺便煙消雲散,從頭到尾似乎存在的時間才不過兩三息時間。


    “五行術法?”錢義哈哈大笑,說不出的輕蔑之意,想想也是,這些煉氣境的修士玉府未開丹田未成,根本不能修行任何神通道術,也無法運用各種靈器法寶,除了這些威力小得可憐的一階五行術法之外,他們還能有什麽護身之技?


    但是在一個凝元境修士麵前,一階的五行術法完全就是一個笑話。


    前方的那個身影,慌亂而拚命地跑著,借著昏暗的光線與密集的樹木,似乎想竭力拉開一些距離,但在錢義看來,那注定是徒勞的,他甚至連自己的靈劍都懶得祭出,對上這樣一個廢物,用師門傳下的靈劍,簡直就是浪費自己的靈力。


    雖然,剛才那個不知名的術法是錢義以往從未見過的,似乎帶了幾分詭異,或許是一種比較偏門的五行術法吧,畢竟這種雕蟲小道流傳了幾千年,總會有些東西自己不知道的,但是最重要的是,這種低階的法術對自己這個凝元境修士根本就沒有用處,那點麻癢又算什麽呢?


    錢義再無顧忌,大步追去。


    前方的那個身影,仿佛手臂又揮動了一下,昏暗的森林裏,風雨交加中,黑暗撲麵而來。


    錢義昂然直進,根本無視這區區小術,一團比剛才更濃的黑氣在他身前撞上,隨即消散開去,飄散於風雨之中。


    那是一點點的細微的痛楚,從他胸口處傳了過來,不過與之前一樣,這種感覺很快便消失了。隻是那痛感,好像比之前深了一點點。


    錢義嗤之以鼻,看都不看,徑直追去,眼看與前方逃跑的沈石距離越來越近,而這一會功夫,沈石連續施放了五六個類似的詭異術法,都被錢義若無其事地直接以肉身擋了過去,凝元境修士的肉身強悍,果然是名不虛傳。


    隻是追著追著,當兩人的距離被錢義拉到不到一丈,眼看就要手到擒來捉住這個油滑的小子的時候,錢義突然隻覺得胸口一陣沉悶,同時有一絲頗為劇烈的痛苦傳了過來。


    錢義皺眉,低頭看了一眼,隻見自己胸口那處肌膚皮肉,看去竟然有些發黑甚至帶了點詭異如發黴般的幽綠之色,而周圍幾處地方,皮肉同樣開始腐爛,竟是慢慢地滲出血來。這一次,錢義勃然大怒,抬頭怒喝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竟敢用毒!”


    巫術?腐爛術。


    巫術?血毒術。


    就在錢義怒吼出聲同時心生戾氣準備對沈石不再客氣的時候,前方昏暗的森林裏,忽然亮起了一道火光,一個火球迎麵衝來。


    風雨之中,那火球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明亮的光線,在它周圍,風蕭蕭雨淋淋,瞬間成為了黑暗裏最顯眼的存在


    這一次的術法錢義卻是認了出來,這顯然是一個五行術法中流傳最廣的火球術,修真界裏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這樣一個一階五行術法,對他這樣的凝元境修士又有什麽用處呢?雖然那個飛來的火球似乎隱約比往日他見過的火球術好像大了一點點。


    “會的法術還不少嘛。”帶著譏諷之意,錢義冷笑著一揮手,像是撥開討厭的東西或是驅趕煩人的小蟲一般,打算將那火球擋到一旁。


    “砰!”


    一聲悶響,那個衝來的火球撞上了他的手臂。


    錢義身子一震,隻覺得這火球中竟有一股大力衝湧而來,竟是身不由己地退後了一步,同時手臂上一陣灼痛。


    這一次,錢義終於臉上變色,心中隱隱覺得似乎哪裏有些不太對勁了,猛一低頭,卻隻見手臂上衣袖破爛,露出的皮肉上,赫然竟是出現了一片焦黑。


    錢義心中大震,同時也是一陣難以置信地駭然,什麽時候,這些普普通通的一階五行術法,竟然能夠對凝元境修士造成傷害了?


    這過往幾千上萬年來,境界壓製下的五行術法根本無用,難道不是一個修真界裏人人知曉的常識麽?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他猛地抬頭,盯著前方,卻發現那個一直奔跑的身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是停住了腳步,在這片風雨中,在這片黑暗裏,如隱匿最深最惡毒的那個陰靈,冷冷地看著他。


    然後,沈石揮起了雙手。


    風雨呼嘯,黑暗狂舞,蒼穹之上,又是一道驚雷炸響!


    ※※※


    “當!”一聲清鳴,一道清亮光芒亮起,擋在錢義的身前,赫然正是他的靈劍,此刻的他,臉上終於多了幾分凝重之色,眼前那個年輕人實在有些詭異,特別是他施放出的那些術法,竟然能夠對自己這個凝元境的修士造成傷害,這實在是聞所未聞之事。


    一道火光,忽然再度亮起,又是一個火球術衝了過來。


    錢義劍訣一引,靈劍閃過一道亮光直斬而下,瞬間將那火球打滅,在凝元境修士法寶靈器的麵前,區區一階五行術法,哪怕威力古怪地稍大了一些,但仍然如螳臂擋車一般,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錢義輕而易舉地擊飛了這個火球,頓時心中大定,心想說到底一個煉氣境的廢物終究也就是這樣了,而且這些家夥施放五行術法,因為氣海丹田未成的緣故,靈力不聚,每一次施法間隔都是很久,施法速度也是頗慢,這都是眾所周知的事。當下更不遲疑,獰笑一聲,揉身而上,就要將這個給自己搞了不少麻煩的家夥斬於劍下。


    隻是在這一刻,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他已經莫名地放棄了虐殺沈石的念頭,而是下意識地想要迅速殺掉這個煉氣境的修士。


    然而就在他剛剛踏出第一步的時候,突然,一道土黃色的光芒瞬間落下,錢義隻覺得身子猛地一頓,腳步瞬間遲滯,竟像是有萬斤巨石壓在身上一般,步履維艱。


    沉土術!


    這同樣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一階五行術法,甚至這個術法本身都並沒有什麽傷害之力,隻能起到一些遲滯敵人動作的效用,但是這一刻,錢義心中震動之巨,竟是比之前受到了那些傷害時都更加厲害。


    這是怎麽回事?


    錢義震驚地盯著前方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前頭那個火球術不是才剛剛施放出來嗎,從那火球術放出到這個沉土術,最多最多也隻過了一息多一點的時間,為什麽?為什麽此人的施法速度,竟快到了這種地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世界特別是修真界的常識,此刻在錢義的心中仿佛一下子都被顛覆了一般,眼前種種大異尋常的怪象,讓他心中那一絲隱約的危機感越發的濃重起來。


    他大吼一聲,就要衝過去直接斬掉這個詭異的青年,隻要衝到足夠的距離,靈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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