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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了前輩的天禁,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冰寂魂消,墜入輪回。林一!你認命吧……”


    聖女走到了十餘丈開外,嫋嫋而立。


    這女子打量著身裹玄冰的林一,神色微微變幻,少頃,不無感慨地說道:“在你辭世之前,有何遺願不妨說出來,或許念在過去的情分上,我會耐著性子聽上一聽,嗬嗬……”她的笑聲裏透著莫名的快意,又帶著幾分釋然後的落寞。


    “雨子何在,還不給我如實講來!有膽動她一指頭,林某必將……”


    林一怒吼未止,接下來的話好似已被凍結,竟是難以出聲。無窮的寒意直透神魂深處,周身的氣機隨之緩緩凝滯。他強抑怒火,眉心的黑色印記隱隱閃動。而其整個人卻動彈不得,直直杵在地上,彷如沒有生機的冰雕泥塑一般。


    “你已然到了眼下這步田地,竟然還放心不下那個賤女人。莫說一指頭,我縱是要她去死,她敢違抗師命嗎,嗬嗬……”


    聖女笑著,身姿搖曳著,好似在盡情舒展著一生的妖嬈與嫵媚。她看著怒目圓睜的林一,不急不緩地接著說道:“我與那賤女人有何恩怨,又為何要如此待她,你可明白其中的緣由?你既然自稱紫薇之主,卻對往事一概不知,著實可笑、可悲、可歎……”


    偌大的山穀靜悄悄的,數百人皆肅立無聲,唯有一個白衣女子在自言自語。


    “為了讓你了無遺憾,我便如實說了吧。不然,我再沒人可以傾訴……”


    聖女在林一身前的不遠處緩緩踱步,悠然出聲道:“當年,有兩個女子,暮雲與夕雨。龍梵成名於千荒之時,她二人正值青春年少。仰慕強者,乃女兒家天性也!暮雲與龍梵偶遇,兩廂情悅。欣喜之下,她便將心上的人兒引薦給自家的姐妹,不料想……”


    話到此處,聖女似有沉重,稍稍緩了下,繼續說道:“一個是背信棄義之人,一個是見異思遷之輩。於是乎,我為他人作嫁衣,嗬嗬……”她的笑聲有些冷,又道:“雖然如此,我癡心依舊,一路追隨而來。龍梵開創仙域,成就帝尊之位。夕雨成為帝妃,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而我暮雲……則成為了多餘之人……”


    在這片荒涼的坡地上,兩丈多高的玄冰靜靜矗立著,並散發出森森寒意。其中的林一僵硬如舊,雙目怒睜,好似沒了知覺,唯有眉心的一道印記愈發黑亮。


    “多年以後,那個羅家鎮的暮雲,無論是人、還是身,不管是名、抑或是情,全無虛假之處,結果又怎樣?我以誠相待,總是換來同樣一個下場!有人難改始亂終棄的天性,便有人注定要一世孤零……”


    許是思緒紛亂,聖女抬手輕撫麵紗而稍稍失神,片刻之後,才又接著方才說道:“龍梵生性孤傲,且剛愎自用。適逢仙域初創而四方未穩,他卻突然閉關。此事原本極為隱秘,隻須妥善安撫麾下部眾,倒也無妨,卻被有心人獲悉真相!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嗎……”她款款停下,轉向林一,說道:“還能有誰呢?夕雨那賤人啊……”


    聖女知道林一不能出聲,自問自答了一句,繼續說道:“夕雨因無人相陪而心生煩悶,便對他人抱怨起龍梵閉關的緣由,並在話語中透露,憑借《三皇經》,修至羅天仙皇境界指日可待。而龍梵本人隻想著為師報仇,全無兒女情懷,了無生趣也……”她眼光微冷,悄然回瞥。


    千丈之外,那一身素衣道袍的老者兀自陰沉不語。


    聖女眼光一轉,輕輕歎道:“人心叵測,欲壑難填啊!於是乎,每個人都想得到《三皇經》。而夕雨則趁機尋至龍梵閉關之處,聲稱龍族有人篡奪仙域。適逢神龍四下作亂,龍梵大怒,一場劫難由此降臨……”


    這女子是那場浩劫的見證者,又是受難者。雖已事過多年,一切仍舊曆曆在目。她長籲了下,眼光中閃過一抹怨意,原本輕柔的話語聲忽而變得生硬起來,恨恨道:“都是夕雨那個賤人惹的禍,她害人害己不說,猶陰魂不散。當年在羅家遇見雨子那丫頭,我便有所猜測。她兩人的模樣,如出一轍。而那畫軸,更是、更是……”


    聖女話語一頓,轉而說道:“果不其然,我收了那丫頭為徒之後,假借傳功之際搜魂獲悉,她已然轉世一回,並遇到了一個與龍梵模樣相仿的小子,哼……”她怨氣未消般哼了聲,又道:“我封禁了她的識海,讓她永遠不知道自己是誰。而那叫作林一的小子,竟從下界尋到了仙域,並惹來七星異象,且攜有仙帝傳承……”


    聖女盯著不遠處的玄冰,微微搖了搖頭,話語稍顯顫抖,說道:“我心有不甘,便在羅家等你。你果然來了,神態舉止幾如當年那人。故而,我百般奉承,隻為討你歡心。而你卻對那賤人念念不忘,再次將我一腔赤誠化作流水。是我暮雲命該如此,還是天意弄人……”


    話到此處,聖女的兩眼中有淚光一閃即逝,轉而已被委屈與羞怒取而代之。她帶著寒意說道:“林一!無論你是不是龍梵,我都不能讓你與夕雨在一起,嗬嗬……”


    這女子再次冷笑起來,故作憐憫地說道:“雨子那丫頭一生淒苦啊!修至仙君境界,總算是破了我的識海封禁。而當懵懵懂懂回想起了過去,她卻難改為人弟子、受人驅使的命運。她還想著事成之後與你相聚,尚不知我所傳授的‘生死結’另有玄機。生而為結,唯死方休……”


    林一情形如舊,兩眼中有血光在隱隱彌漫。


    一個人自說自話,始終沒人應聲。聖女稍顯落寞,幽幽一緩,竟是慨然歎道:“日落風緊,梧桐影碎,立盡夕雨,不見人回……”不知她在傷懷過去,還是在回憶某個人。


    聖女白衣飄飄,翩然往前幾步,衝著玄冰中的林一稍加端詳,轉而又道:“若說雨子可憐,豈不知你尤為更甚!你癡癡等候千年,相逢當麵不相識,反被害得九死一生。如今你二人未及相認,再次陰陽陌路。敢問情為何物,又要曆經幾多輪回……”


    聖女雖有雲紗遮麵而話語淒涼,卻分明在咬牙切齒。無數萬年的恩怨,看似煙消雲散,而一腔情愫卻再沒了著落,心便如飛絮般如癡如狂。她身形微微搖曳,突然失聲喊道:“龍梵!我有何處比不上夕雨那賤人?是修為、相貌、才情,還是柔情似水……”


    一句話沒完,聖女的明眸中禁不住再次泛起一層水霧。她伸手指著玄冰中的林一,隻當是那個負心人,語無倫次地叱道:“而你為了那賤人丟了仙域與性命,猶不悔悟!而我能毀了你的過去,便能再次斷送你今生。此番你重蹈覆轍,報應不爽,活該……”


    這一刻,山穀好似晃動了一下。透著黑沉的天光與森嚴的禁製,隱約可以察覺到天外的異樣。


    聖女抬頭仰望,稍稍一怔。


    與此同時,千丈外的老者忽而出聲叱道:“夠了!你尋到《三皇經》的下落並幫著老夫拿住此人,已是大功告成。從此以後,仙域與你無幹,退下……”


    聞聲,聖女神色微變。她深深瞥了一眼玄冰中的林一,心頭若有所失。少頃,這女子如釋重負般地暗歎一聲,已然恢複了常態,默然轉身退向遠處。


    老者身形不動,淩空緩緩飄至。其素衣道袍,胡須灰白,麵容清臒,眼光深邃。距玄冰百丈遠,他淡淡說道:“小子!在你將死之際,留下《三皇經》與天魔九印……”


    聖女已退至數百丈外,獨自靜立於一道山坡之上。她對那老者的舉止無動於衷,眼光中透著一絲漠然,便如當年……


    老者大袖一張,抬手往前一抓,兩丈高的玄冰悠悠飛起、慢慢飄來。他神色輕鬆,臉上露出舒心的笑意。根本不用四下尋覓,一切盡在掌握。無數萬年過去,終於得償所願……


    玄冰之中,林一氣若遊絲且僵硬不動,看起來彷如生機無多。隻要落入那老者的手中,他將再無回天之力。對方乃洞天中期的高人,要擺布一個仙君的小輩可謂易如反掌。


    轉眼之間,玄冰與那老者相距不過五十丈。恰於此時,林一的眉心印記突然閃過一層濃重的煞氣,隨之一道詭異的火光透體而出。隨之刹那,一聲悶響驟然炸開——


    “砰——”


    異變橫起,使得老者頗為意外。少有人可以掙脫自己的禁製,那小子倒是挺會折騰。他不以為然地才要動手,隨即又拈須觀望。


    隻見玄冰崩裂的瞬間,一道光芒倏然遁去,而不過少頃,半空之中傳來又一聲悶響,接著有人影跌落。


    老者手拈長須,不屑地哼了一聲,叱道:“此乃玄神仙境遺址,早已被老夫布下天禁。無論是誰,皆來得去不得。小子,你縱有天煞雷火可以僥幸一時,卻難逃此劫!”言罷,他大袖一揮,山穀四周頓時飛起數百人影,一個個威勢盡顯。其中洞天境的傀儡足有七八位,仙君二、三十,再加上金仙、天仙的高手……


    林一人在半空,雙臂揮動。一團光芒乍現,憑空冒出吳融、玉勝、皓度等三四百道人影。


    與此同時,一聲悠悠鏘鳴由遠至近,隨之再又“喀喇”巨響,一道百丈龍影狠狠撞碎了天外禁製,緊接著上千人影蜂擁撲來,有人淩空大吼:“虎頭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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