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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飛了半日,慢慢停了下來。


    前方的十數裏遠處,高山環繞的山穀陡然下陷,成為一方深不見底的大坑,並為茂密叢林所掩蓋而情形不明。其上的半空之中,靜靜浮著一層淡淡的霧靄,氤氳中彌漫著幾分寒意,煞顯詭異!


    “嗬嗬!沒見識的獵戶,將之稱為天坑鬼霧。經童某多方勘察得知,仙人道隕歸墟之後,魂魄經久不散,自成寒霧異兆。由此尋覓而去,定有一番收獲!”


    童裏與左右兩位兄弟分說著,嗓門挺大,笑聲在山穀中回響不絕。稍作耽擱,三人繼續往前。


    那三兄弟的話倒是不假,但有奇遇,必有異兆!方畢回身看了眼師父,神色期待。


    孔夏子散出神識,遠近沒看出什麽名堂。他拈須沉思了片刻,還是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所謂的天墟,隻存在於典籍之中,又怎會被人輕易尋到。童家老大的說法,不足為憑。而見獵心喜,乃人性使然。今日權作帶著弟子走一遭,說不定會有機緣天降呢!那三個小輩若敢包藏禍心,必將自食其果!


    童家三兄弟已臨近前那方深坑,方畢不甘落後,忙衝著仙奴招呼道:“師妹!緊隨為兄,勿離左右……”說著,他與師父孔夏子動身往前。


    仙奴‘嗯’了聲,如水的雙眸中依舊含著淡淡憂色。其稍稍遲疑,身影微微晃動了下,隨即又漸漸凝實。其輕籲了下,這才慢慢追上了那幾位同伴。


    山穀之中,塌陷的大坑形若天成,兩、三裏大小的坑口盡為逆生的叢林樹木,隻在當間留有一線縫隙,有莫名的陰寒直透而出,又被數百丈高空的那片霧靄所阻擋。而坑外尚是滿目青翠,坑內的草木上卻覆蓋著淡淡霜色,內外儼然兩方天地。


    童家三兄弟到了天坑的近前,未作停頓,相繼前跳了下去。其中的老大童裏,還不忘回頭哈哈一笑。其得意的神情不言而喻,下方真的藏有寶物,去晚了可就沒了!


    孔夏子鎮定從容,淩空而下。方畢更是毫不示弱,隨後而去。


    仙奴的身影稍顯孤單,宛若一片雲兒,往下悠悠墜落。隨著愈來愈深,四周天光黯淡下來,其暗自惕然。而置身於莫測之地,她還是禁不住想起離開妖域前後,曾經凶險萬分的一切……


    無論是危機四伏的妖王穀,還是形同絕地的祭壇,無論是撲朔迷離的鬼靈域,還是身陷重圍的千鈞一發,他總是凜然不懼而泰然自若,並以一己之力,拚九死於一線,攬狂瀾於即傾。他看似冷漠且隨意不羈,卻有著不下於天狐一族的機智,更有著少見的膽魄與仁義。他沒有忘了過去的那個千塵,故才有了後來的收徒。師父,您若在此,奴兒又何須彷徨……


    循著天坑直下千丈深處,四周豁然開朗。仙奴隨孔夏子師徒一道,慢慢落下身形。她強斂心神,抬眼觀望。


    這是天坑的坑底,形似穹窿而不見天日。數百丈的一片地方,除了遍布的碎石與四周稀疏的草木,並無他物,隻有冷徹入骨的陰寒,叫人心神不安。


    仙奴昂首看去,來時的路已被寒霧籠罩,隱隱留下一點兩點的亮光……


    方畢四下打量過後,詫異道:“隻是一個石坑罷了,天墟何在,寶物何在……”他帶著幾分不解看向師父孔夏子,對方卻沉吟不語,徑自轉向了那仨兄弟。置身所在,神識可穿透四周的岩壁,卻看不透地下的情形。或有蹊蹺,亦未嚐可知……


    童裏察覺孔夏子起疑,不予分說,而是嗬嗬一笑,招呼著兩兄弟退後了百丈遠,三才站立。稍後,三兄弟一起抬手掐動法訣。頓時間,坑底一陣抖動,礫石亂飛,恰似地裂一般,聲勢驚人。而不過少頃,一切又消停了下來。


    白忙活了一場,讓三兄弟很是無奈。童力見另外三人站著不動,揚聲抱怨道:“這地下為寒氣凝結,不啻於強大的禁法。我兄弟力有不逮,這才相邀三位至此,還請出手相助才好啊……”


    隻須破開寒氣相阻,便可由此遁入地下。孔夏子旁觀了片刻,心頭了然。其大袖子一揮,命仙奴與方畢往後退去,聯手童家兄弟擺成了六合之勢。少頃,他又當仁不讓地一聲令下,六人齊齊出手。法力匯為一處,直奔地下而去。


    有了合體的高手助陣,情形為之一變。隻見光芒大作,陰風盤旋,隨即便有一股寒氣衝天而去,竟是帶起了‘轟’的一聲震響。這一刻好似天地翻轉,百來丈大小的一片坑底,瞬間塌陷了丈餘深,神識由其而下,似有所見……


    孔夏子揮袖拂去彌漫的煙塵,腳下虛踏了幾步到了坑底的當央,看都不看那三兄弟,沉聲吩咐道:“方畢,仙奴,隨老夫而來……”話音未落,其身形往下一沉,霎時不見了蹤影。


    方畢心領神會,忙招手示意道:“師妹……”


    仙奴不敢一人落下,應了一聲。她隨著方畢遁入地下之際,眼光在四周一掠而過……


    那老頭自恃修為,竟然反客為主?童裏驚‘咦’了一聲,與兩位兄弟麵麵相覷。未幾,三人不以為然地怪笑著,尾隨對方沉入地下。


    不過須臾,仙奴猛然收住了去勢。她懸而不墜,神色訝然。


    這是一個封閉的洞穴,數十丈大小。四周的洞壁上,嵌有天生的幾塊螢石。黯淡的光亮之下,一切清晰可見。那是……


    仙奴察覺頭頂上有動靜,往一旁閃開身形,繼續凝神俯瞰。一層白霜與灰塵之下,竟是一整塊玄冰。其深埋岩石之中,小半截伸出地麵,為陰寒之氣所籠罩,有莫名威勢叫人膽戰心驚。此外,那十餘丈方圓的一塊玄冰之中,還有……


    童家仨兄弟相繼現身,洞穴中依然是靜寂無聲。


    方畢瞠目結舌,僵立在半空中。雖有寒霜與灰塵阻擋,可還是可以看清玄冰內的情形。其中靜靜站立著一個個修士的身影,皆毫無生機,卻又栩栩如生,足有百十之多……


    孔夏子已慢慢落下身形,震愕過後,禁不住又驚又喜。玄冰之中的修士,服飾古樸,神情各異,分明就是遠古的仙人啊!而其一個個雙目圓睜,似有憤怒與不甘,儼然是被人法力禁錮了肉身再奪去了性命。之後,又被遺棄於此……


    這不是天墟,卻又勝似天墟!隻須破開玄冰,獲取其中仙人的乾坤戒及隨身之物,數不勝數的仙法秘笈與諸多寶物盡歸己有,來日的仙途將不可限量!不過,如此天大的好事,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如若不然,懷璧其罪,自招禍端……


    孔夏子暗中斟酌著,繼續往下落去。便於此時,頭頂有人嬌聲喚道:“師伯!小心……”


    聞聲,孔夏子貪婪地看了一眼三丈外的玄冰。他自以為計,抬手招出一把飛劍,回身冷笑道:“三個小賊安敢欺我……”而其雙腳才將觸地,不由臉色一變。難耐的陰寒從腳下急襲而至,迅即侵入四肢百骸,周身的氣機為之一滯。


    見狀,方畢驚呼道:“師父……”


    仙奴神色一黯,急忙身形一閃,已躲至洞穴的另一端。她轉身回望,秀眸含怒。


    果不其然,童家的老二與老三已堵住了來路,老大童裏則是得意笑道:“嗬嗬!我兄弟好意相邀,你等卻見財起意,這可怪不得別人……”


    方畢不敢多想,急忙招出一把飛劍,衝著童家的老大怒道:“還不放了我師父……”話才出口,其猛然往後躲閃,驚駭失聲道:“你……你三人隱藏了修為……”他此時才發覺,童家的老大與兩個兄弟的修為,已從煉虛的修為,變成了合體的中期……


    童家的老大不屑地看著虛張聲勢的方畢,嘲諷道:“是又如何?你等不仁在前,我等不義在後……”


    “當啷”一聲,孔夏子周身氣機窒塞,飛劍失去了法力的加持而脫手墜地。其兩腳已被地下的陰寒之氣凍結,竟然挪動不了分毫。意外受製,法力盡失,再加上對手隱瞞了修為,兩個小輩毫無相救之力,今日在劫難逃!絕望之中,他早沒了高人的風範,羞怒之下抖動著胡須,眥目欲裂地嘶吼道:“你等早有蓄謀,無恥之尤……”


    “還算不得蓄謀已久……”童裏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稍稍下落,卻離地三丈,顯然對玄冰心有顧忌。他瞥了眼不知所措的仙奴與方畢,轉向氣急敗壞的孔夏子說道:“這所謂的天墟,還真的來自獵戶之口,卻非我親耳所聞,乃為我一同門的師弟所獲悉。隻不過,他帶著我尋至此處,一個不慎,落得與你一般無二的下場,哈哈……”其幸災樂禍地哈哈一笑,又道:“我召集兩位兄弟再次前來,與你三人途中相遇,便信口道出了此地的隱秘,別無所圖,隻不過是臨時起意罷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身為修士,還是免不了貪欲作祟,到頭來枉送了性命。對方不過是隱瞞了修為,便讓自己以為有機可趁而甘願上當,又能怪誰呢!孔夏子又羞又愧,悔不當初。他隻覺得陰寒侵入心頭,神魂難以自持……


    方畢退到了仙奴的身旁,惶惶四顧。洞穴的石壁為玄冰寒氣所環繞,阻住了神識,亦斷了遁法的去路。而唯一的來路,已被童家的兩兄弟堵住。他見自身難保,顧不得許多,急忙衝著童裏拱手求饒道:“前輩!你我無仇無怨,還請高抬貴手,饒命啊……”


    童裏的雙頰凹陷,麵容枯瘦,笑起來形同夜梟般的陰森。他與兩位兄弟換了個眼神,轉而戲虐道:“我且饒你一回,留下那女子,滾吧!”


    “嗬嗬!我大哥早看上那貌美如仙的女子……”童家的兩兄弟隨聲附和,或許是道出臨時起意背後的企圖。


    方畢心頭一緩,忙躬身致謝。其身旁的仙奴靜而不動,雙目微闔,麵如冷玉,卻是從心頭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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