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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囂張的話語聲響起,山穀一側的山峰上,不知何時多出一位身材頎長的年輕人。其灰色道袍片塵不沾,卻亂發披肩,頭頂上還不倫不類地挽了個道髻,上麵更是插著一根暗紅的發簪,加上那腰間懸著的酒葫蘆,整個人顯得懶散而隨意。隻不過,他眼光淡淡掃過四周,莫測的威勢渾若天成,竟是叫人辨不出深淺來……


    舒樂子及遠處尚未離去的那夥修士皆詫然不已。此處還藏著一個高手,之前卻毫無察覺……


    淳於風抬眼看向那個年輕人,心頭略作驚訝。而其臉上不動聲色,隻是微微頷首示意,手上卻不留情,依舊將白虎困在法力禁製之中。見對方緩步踏來,他揚聲質問道:“你是何人?緣何口出不遜之言……”


    “哼!你少裝糊塗!”臨近數百丈遠處緩緩站定了,來人刀眉斜挑,麵帶狂色,嘴角還掛著一抹不羈的冷笑,出聲說道:“你使盡了手段,不就是要逼出白虎的主人嗎?眼下老子現身了,你又問老子何人?聽清楚了,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林觀主是也!”言罷,他眼光落向那一團若有若無的光芒,以及其中被困無助的白虎,禁不住又哼了一聲。


    淳於風的臉色拉了下來。衡天仙域之大,還沒人敢與自己這般說話。他帶著幾分不快,叱道:“你即便是神獸的主人,而不經相告便竊我仙脈修煉,如此行徑為人所不齒!還請道出來曆並給於風一個說法,不然,彼此的臉麵都不好看……”


    這番話在他人聽來,有理有據,正氣凜然而無可辯駁。占據人家仙脈修煉,與從前那個仙門大盜有何不同?此乃失徳之舉,遭人唾棄啊!


    隻不過,自稱林觀主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個所謂的‘大盜’林一。二十多年前,那一番瘋狂的劫掠使得各家仙門都在嚴加防範。既然無機可趁,途徑衡日門赤日峰的時候,他便躲在地下仙脈中修煉至今。本想著閉關三、五十年後再遠走他處,誰想天煞鐵棒中沉睡的虎魂突然醒來,並鬧騰著要由地下衝出……


    林一起初不解,隨即恍然。那畜生置身於仙脈之中,再加上金丹元嬰吞了好幾個,又有六粒‘獸元丹’大補了一回,沒被撐死,卻是到了修為狂升的時候了!而他察覺到了劫雷的氣機,還是感到好奇。虎魂也會遭逢天劫?


    渡劫不要緊,可赤日峰是人家的地盤。好歹借地歇息了二十多年,不能扔下一串天雷再溜之大吉吧!林一忙隱去身形,並帶著天煞鐵棒到了萬裏之外的一個荒僻的山穀之中……


    天劫的動靜大,難免招來淳於風等人。林一對此並不在意,卻為白虎的修為大升而暗暗驚喜不已。


    想不到那畜生不聲不響地結成元嬰,還頗為神奇地迎來了化神的天劫!而虛張聲勢那麽久,一個響雷‘咣鐺’落下,天劫竟然到此為止,林一與那些旁觀者同樣的心思,旁觀之時不由多問了一句。誰想白虎竟口吐人言回道:沒了……


    天劫沒了,該離開了。可有人卻要占便宜!


    林一有意檢校一下白虎的本事,這才暗中指使它殺了兩個化神的修士。誰料淳於風出手了,還施展出來自衡天門‘星辰鼎’的神通……


    白虎被困,林一知道躲不下去。此外,那個淳於風倒有見識。白虎生出了雙翼,便成為了神獸了?還有,名為‘星辰鼎’的一式神通頗為不凡,叫人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口口聲稱有人竊取你家仙脈,憑證何在?”林一踏空而立,底氣十足。不容對方說道,他下巴輕輕一抬,嘲諷道:“白虎不過是途徑赤日峰,便成為了你家的鎮山神獸,何其怪哉!而它渡劫才罷,你等不聞不問上來群毆,真是好大的本事!”


    舒樂子神色微窘,無言以對。明明見那鐵棒從赤日峰下躥出來,怎會是途經路過呢?可仙脈沒人看守,還真的不知道有否缺失。他方才雖未動手,卻叫嚷著自家的鎮山神獸……


    師兄是個老實人,可師弟淳於風卻非泛泛之輩。麵對林觀主的振振有詞,他神色一緩,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道:“仙脈一事暫且不提!我適才請問神獸的主人,卻無人理會。而神獸傷人性命,被我困住成擒之際,你貿然現身且出言不遜,這又是何道理?我不管你是哪一家的林觀主,想要妄行不法並與我衡天門為敵,還望多加掂量……”


    林一隨聲問道:“你是衡天門弟子?”對方帶著幾分矜持,灑然回道:“衡天門淳於風……”、


    這位淳於風倒是個人物!方才自己隻是不屑現身,卻被人家抓住了把柄,隨即便為白虎冠上無主之獸,叫人同樣難以爭辯。不僅如此,還借勢搬出衡天門來嚇人……


    林一暗中權衡了下,沉聲又道:“放了白虎!它有沒有主人自見分曉!”


    淳於風搖搖頭,不緊不慢地說道:“神獸擔上人命,豈能輕縱……”


    “哼!若非見你方才神通不俗,且舉止從容有度,老子才不會這般囉嗦……”林一嘴角冷冷翹起,眸中血光一閃。


    淳於風遠遠盯著對方那雙詭異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怔。而他嘴巴上卻寸步不讓,說道:“我見你年紀輕輕,且氣度不凡,本有心結交,奈何緣分未至……”


    這是要逼自己出手的兆頭?林一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不經意間,其披肩亂發微微揚起,還有一層淡淡的黑霧在身邊縈繞不去。


    數百丈外的淳於風雖話語輕鬆,卻時刻留意著數百丈外的動靜。不知為何,心頭忽而一緊。在衡天仙域,除了師門的幾位師兄與師父之外,倒還不曾畏懼過任何人。不錯,他是想著逼那人出手,以便查出底細,並證實心頭隱約的猜測。而此時此刻,好似有無邊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竟叫人無所適從。正自詫異,其神色微變。那位林觀主突然衝了過來,身後還拖曳著一道虛幻的龍影。對方原來是位妖修……


    淳於風心思極快,掐動法訣便要搶先擒住白虎。恰於此時,對方猛然一拳擊來,恰如魔龍橫空,帶動風雷之勢,凶悍而不可阻擋……


    這一擊之威,介乎化神中期與後期之間。淳於風心頭一緩,這便要放下白虎分身應對,而對方來勢忽而一轉,竟是衝著那‘星辰鼎’結成的法力禁製轟然砸去……


    “砰——”的一聲悶響中,那團若有若無的光芒崩潰四散,圍困之勢瓦解。隨之又一聲吼叫,白虎已然脫困而出並猛地竄至半空中,猶自驚魂不定地東張西望……


    悍然一擊,威勢絲毫不亞於煉虛的境界,卻隻是為了救一頭神獸?淳於風有些措手不及,禁不住暗暗心驚。星辰鼎所結困陣雖不及原本威力的三成,卻非尋常人可以輕易破之。這個來曆不明的林觀主,究竟是何修為?衡天仙域之中,還有不為人知曉的高手……


    一拳擊碎了法力陣勢,林一並未趁勢欺人。待身後龍影淡去,其周身殺氣不減。而那頭白虎極為靈動,倏然消失在足下的烏雲之中,轉瞬化作一道黑光飛入他的體內不見了蹤影。


    見此情形,淳於風心念急轉。那人眸生異象,修為莫測,還帶著一頭遠古的神獸潛藏於赤日峰下……他稍作躊躇,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你來自何方……”


    林一收起了天煞鐵棒,昂首遠眺。數十裏之外,那十來個修士見討不得便宜,又碰上位仙道的高手,已各自匆匆離去。他在淳於風的身上淡淡一瞥,竟是轉身破空遁去。


    淳於風眼光一亮,大聲喝道:“休走……”,其不及招呼,眨眼間便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山穀中,隻剩下了舒樂子一人。他拈須半晌,依然對師弟的舉止有些不解。而深知衡天門的遁法精妙,他隻得搖搖頭獨自返回衡日門……


    ……


    三十萬裏之外,林一在半空中止住了去勢,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去。百裏遠處有光芒閃過,隨之冒出了淳於風的身影。那人果然有些門道,竟能如此輕易地追了上來。


    隻不過,現在可不是麵對衡天門的時候……


    林一輕輕皺了皺眉,神色不明地自語道:“還有快過破空術的遁法嗎……”


    轉瞬之間,淳於風在相隔數百丈遠處穩住了身形。見林一不再逃避,他手扶淡髯,失笑道:“嗬嗬!破空法門,乃最為尋常的元神遁法。而真正的高手,自有頃刻即至百萬裏、千萬裏,乃至於萬萬裏的大神通……”


    這是在笑話老子沒見識!林一眼光一挑,又問:“你方才施展的又是什麽遁法,為何衡日州的仙門中鮮見你這種遁法……”


    敵我之間交手在即,哪裏有這麽問話的?淳於風不以為意地說道:“我方才施展的遁法,乃家師餘恒子依據界外所傳的遠古仙法所自創,從不外傳……”


    林一抱著膀子,用手捏著下巴,徑自默然不語。怪不得衡天門淩駕於衡天仙域之上,法術神通自有高人一等的地方啊!衡天門的門主餘恒子更是不得了,竟能自創法術。自己何時才有這個本事?而依此看來,威力無窮的大神通還是來自遠古仙法,正如天魔九印……


    恰於此時,淳於風突然冷不防地說道:“我且多問一句,你既為林姓,是否來自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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