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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色天光之下,無極山靜穆而神秘。於那天穹近處的山巔所在,一番喧鬧過後,四下裏重歸沉寂。大殿廢墟前寬闊的山坪之上,一群修士默然而立,皆注目一人……


    得悉弟子們的遭遇之後,幾家長輩暗暗驚愕不已。若非那林一臨危不亂且手段過人,隻怕這些晚輩再無幸存者。故而,幾位化神修士各自斟酌一二,便欲尋那年輕人說上幾句,既為致謝之舉,又有示好之意。此外,那山穀、神蛟與仙人洞府,皆聞所未聞,不能不叫人為之好奇!


    不過,當眾人看向林一的時候,皆露出不解的神色。那年輕人根本沒有上前寒暄的心思,而是抄著雙手,踱著步子,獨自悠閑地丈量起了寬闊的山坪。其時而看天無語,時而垂首忖思……


    一道道眼光掃來,林一渾然不覺,儼如閑庭信步。他神色不變,之前的疑雲卻漸漸消散。鬆雲散人與文玄子將太極碑毀壞一事歸咎於聞白子,不過是個借口。當他林一現身之後,那拚殺的四人同時罷手,更加表明此番爭執另有所圖……而麵對九位化神修士的糾纏,自家一人可周旋不起,還須敬而遠之。


    不知不覺間,林一在山坪上繞了個彎子,竟漸漸到了大殿廢墟一側的三百丈外。其旁若無人般的怪異舉止,一直牽動著眾人的眼光。有人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動便擋住了他的去路,沉聲說道:“林一!隻須道出實情來,往日恩怨就此了結,老夫還可以陪你同走無極殿……”


    數十丈之外,聞白子手拈長須,神色莫測。


    林一停下腳步的時候,遠處又有幾人奔來。他看向聞白子,不置可否地說道:“你想知道什麽?我又知道什麽……”


    “當年,我師兄聞道子在此間遭致不測,而我尋覓多回卻無所得……”聞白子話語一頓,眼光如錐,說道:“你既然有我師兄的雲袍、金劍等隨身之物,當對往事有所知曉。還請如實相告,或是點明無極殿所的玄機所在……”


    “你若真的信我,又何至於如此呢……”林一搖了搖頭,眉梢一挑,接著說道:“有關令師兄的下落,隻有天知曉!而無極殿一覽無餘,尚不明玄機所在,不妨待我查看一番再行轉告,如何……”


    聞白子暗哼了聲,才要說話卻便被打斷,鬆雲散人走過來搶先說道:“林一!無論你是要憑古吊今,還是要尋幽覽勝,由老夫陪你走一遭,又何須與他人聒噪!”緊隨其後,其他幾家的化神修士亦到了近前,文玄子附和道:“林道友,念你道義為先仁義為懷,先行參悟石碑亦屬應有之義!有我等在場,你且自便……”


    看著走近的各位化神高人,林一淡淡一笑。暗忖,那石碑果然隻是個幌子!若非自己突然現身,隻怕都在揣著明白而裝著糊塗。因聞白子之故,眾人皆知曉他林一與千年前的那樁公案糾葛甚深,而聞道子的去向不僅事關仙門的恩怨,還關乎著仙域的真正下落。


    當明白了利之所在,欲之所求,這些高人的心思不難捉摸。既然明知那無極殿暗藏玄機,又怎會讓仇家對手靠近半步。真若有人看出端倪而搶先一步,豈不是要悔之晚矣!


    正是因為自己是個元嬰修士,且遊離於各家仙門之外,這才讓高人們少了顧忌,亦沒了耐心。渾水摸魚,順勢而為,不外乎如此。而眼前的這番情形,竟然不出那位高人的所料……


    林一心念轉動之際,一聲陰笑響起,陰散人飄了過來,幸災樂禍地說道:“嘿嘿!林一乃後輩菁英,我輩楷模,自行參悟石碑便是,理他人作甚……”墨哈齊不甘其後,帶著欣賞的神情說道:“心正則法正,法正則五行安,此乃禁法要義!我墨門後繼有人……”


    不過轉眼的工夫,九位化神的修士又聚到了一處。


    對方人多勢眾且言辭犀利,自家一人難討便宜,聞白子索性不再出聲。公羊禮與公良讚兩人無意參與口舌之爭,便陪著他一道盯著林一。還有百裏川的神態溫和,仲孫達的凶神惡煞……


    十來個元嬰修士則是不敢相距太近,各自於遠處觀望。人群中的花塵子蠢蠢欲動,又因情形不明而心有顧忌,隻得暗暗忍耐,一雙明眸兀自閃爍個不停。


    看著擋在前方的一夥高人,林一暗自輕籲了下,拱起了雙手,說道:“數千同道,得以來至此處者,不過雙十之數!可見仙道多舛而仙緣難覓!諸位前輩放下紛爭,為明智之舉,乃九州仙門之福。值此良機,請容晚輩自行其事!但有所獲,必不會藏私!若無發現,便是天命使然!”冠冕堂皇的一番話說完,他理所當然地往前走去。聞白子等人未加阻攔,反倒是有意讓出了條道兒。


    “林一所言不差,且隨意行事,老夫看誰敢阻攔……”


    “林道友!你深受諸位前輩青睞,無須擔憂……”


    “林一,與老夫邊走邊聊,你的‘陰陽禁’尚有不足……”


    “嗬嗬!這小子還真是有膽有識……”


    “……”


    沒人再去計較無極碑,皆跟著林一轉往無極殿。便是聞白子、公羊禮與公良讚亦跟了過去,鬆雲散人與文玄子對此佯作未見。此間硝煙未盡,九州各家已是互有默契。


    有機可趁,遠處的花塵子與寧遠等人忙奔了來。


    林一徑直往前走去,還不忘與跟上來的墨哈齊就禁法討教幾句。頃刻間到無極大殿的廢墟之前,越過三層九踏的台階,他在殿門的遺址前佇足打量。


    四周的牆壁盡數倒塌,殘磚瓦礫成堆,而當間的一塊空地應為正殿所在。其足有百丈方圓,為白玉鋪就,光滑如鏡,頗顯氣勢。大殿的盡頭,矗立著那座九尺的無極石碑。其後乃是三座巨大的神龕,左、中尚且完好,右手的卻是矮了一截,隻餘下四、五尺高的基座,上麵還有幾道裂縫。三者雖有不同,所供奉的神祇皆不見了蹤影。


    須臾之間,大殿的台階上已站滿了人。香風襲來,林一回首看去。花塵子不失時機地湊至身邊,還悄悄一吐粉舌,神色得意。他不以為意地撇撇嘴,循著白玉地磚往前走去,一旁的粉色人影亦步亦趨,惹得隨後的鬆雲散人老懷大慰。


    林一背著雙手自顧前行,暗中忖思不已。巴掌大的一片地方,隻須心念一動,便可用神識看個數百回。此地真若暗藏玄機,又怎能瞞過這些前輩高人的法眼呢!莫非,此前的猜測隻是牽強附會?


    二十多人相繼到了大殿之中,各自衝著四下裏張望。元嬰修士皆初臨此地,不免神色好奇;而九位化神的前輩卻坦然了許多,卻是不忘留意著某人的一舉一動。


    不消片刻,林一在那石碑前停下腳步。少頃,他竟是在其三丈遠處坐了下來,分明是要好好參悟一番。花塵子竊笑一聲,便不假思索地守在一旁,衝著那無極碑凝神冥想。寧遠等人自知良機難尋,亦跟著尋了塊地方盤膝而坐。


    一幫子元嬰弟子皆被林一帶著參悟起了石碑,九位化神的修士神情無奈。境界固然緊要,而找尋仙域的下落才是當務之急啊!再者說了,元神不成,沒個三五年的工夫,想參悟無極碑又談何容易!高人們有心催促,卻不便出口。而與其等待,不若自行搜尋起來。於是乎有人奔向瓦礫,有人尋至斷壁前查看,還有人留意起了神龕。


    文玄子走至神龕之前,見有人搶先了一步,不由得皺起眉頭。聞白子瞥了他一眼,微微冷笑。兩人各不相讓,索性互不理睬,分別凝神打量起眼前的所在。


    聞白子所麵對的乃是一截殘存的石基,三丈多寬,四、五尺高,倒是與其個頭差不多。稍作忖思,他身形輕輕縱起,便落在了石基之上。


    恰於此時,麵碑參悟的林一忽而睜開雙眼,神色狐疑。無極碑的碑文與梵天峽洞府中的並無二致,所謂的參悟不過是要一辯真偽。而文玄子與聞白子的舉止……?


    聞白子垂首看去,除了幾道裂縫之外,石基便如一塊殘石,依然不見異樣。其身後不遠處,文玄子收回眼光,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一無所獲,聞白子悻悻轉向一旁。那座完好的神龕高寬皆三丈,頗具氣勢。他不作遲疑,身形再次縱起。而隨其動作,文玄子已然落至另外一座神龕之上。


    兩人各占一座神龕,彼此又意味不明地換了個眼神,便各自留意起了腳下。


    與此同時,無極碑前的林一站起身來。不多時的工夫過後,神龕上那兩人相繼離去,他抬腳走了過去。察覺有人跟來,其詫異轉身。花塵子笑嘻嘻地搖晃著腦袋,理所當然的小賴皮模樣。


    林一對花塵子熟視無睹,而是不解地看向另外一人。對方退後一步,稍顯尷尬地笑道:“嗬嗬!無心之舉,莫怪……”


    從梵天穀脫困之後,寧遠不僅與花塵子日漸熟稔,還與其一道伴隨林一的左右。見對方忽而有所質疑,他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並非巧言令色之人,卻亦非盲從之輩!林一咧嘴一笑,轉而往前,眼光掠向遠處。文玄子正拈須看來,還微微頷首示意。


    不幾步遠,林一在三座神龕前停下了來。花塵子與寧遠皆不明所以,隨其仰首張望。


    佇足片刻,林一突然竄起,轉瞬落在了一座完好的神龕之上。他眸子幻瞳一閃即逝,接著又躍向另一座神龕。少頃,其又衝著下方的一堆石塊瓦礫打量。


    林一的舉動,引得九位化神高人同時注目。見其東瞅西望卻徒勞無功,聞白子不屑地冷笑了聲。


    隻是稍作遲疑,林一便輕輕躍下,轉而落至右側的神龕基座之上。


    看著身下的半截基石,林一神有所思。少頃,其猛地抬腳往下躲去。隨其刹那,一聲金戈鳴響震徹四方,繼而便有光芒一閃即逝。眨眼過後,殘石情形如舊,隻有他獨自站立,嘴角微微上揚。


    便於此刻,九道人影倏忽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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