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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淡的天光之下,黑色的河水浩浩蕩蕩,一瀉千萬裏。


    好似一片落葉卷入洪流之中,木筏隨波逐浪,去勢甚急。


    愈是往前,奔流愈發凶猛,載著二人的木筏時而被拋起,時而破浪而去。


    一堵浪頭迎麵狠狠砸來,木筏上突然有光芒閃過。浪花轟然四濺,靈氣護罩下的花塵子嚇得一閉眼,又悄悄回眸偷瞥。她安然無恙,那老頭更是不動如鬆,兀自須發飛揚,神態威嚴。


    忽而察覺有異,花塵子忙回首看去,頓時驚得檀口半張。急流的百丈開外,黑水突然激起,又猛然炸開,其中竟是現出一塊兩丈多高的砥石,恰好擋在木筏的前方。這下子要是迎頭撞上去,木筏非得四分五裂不可……


    於花塵子驚慌之際,身旁有人影一動,眨眼間便已穩穩立在的木筏的前端。呀!高人要出手了,或可化險為夷!她才想說話,又禁不住以袖掩住了嘴巴,暗忖,這老頭人不壞,卻是個火爆乖戾的性子,難說他不會給自己來上一腳,還是小心為妙。


    河水湍急,水下更有暗礁與漩渦不斷,使得林一不敢大意。他早便看到前方的危情,並一直在竭力試圖回避。奈何水流太急,任其如何揮動木棍為槳為舵,依然難以操縱木筏的去勢。那塊黑色大石頭足有兩丈多高,三丈多寬,於急流之中突兀而起。仿若一頭巨獸盤踞於沸騰的黑水之中,隻等著撕碎並吞噬一切。


    閃念之間,木筏便直奔大石頭衝去。林一依舊是站著動也不動,唯有眉梢輕挑,雙眸閃亮。


    這位前輩何以這般沉得住氣?快出手,時不我待啊!花塵子再顧不得許多,忙站起身來,已驚得瞪大了雙眼。


    波濤洶湧,浪花飛濺,風聲呼嘯,木筏與大石頭瞬間便撞在了一起。


    花塵子心頭一沉,暗呼一聲,糟了,這前輩徒有其表!不及她驚叫,便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木筏四散飛去,迅猛的浪頭劈頭砸來。這女子難以自持,猛然往前栽去,眼看著便要撞在那大石頭上,忽覺得身子一緊,竟是騰空高高飛起。


    驚愕之中,花塵子這才發覺自己被人拎著,正雙雙從半空中緩緩落下。


    “站穩了!”


    一聲叱喝響起,花塵子踉蹌了下,已是雙腳落在了那塊大石頭上。而方才的木筏早已不見了蹤影,眼前隻有黑水茫茫一片,並有濺起的浪花兜頭澆來,卻被一層靈氣護罩擋了回去。除此之外,她身邊還站著那位老者,正背著雙手眺望著遠處。


    大石頭三丈多寬,於洶湧的河水衝擊之下,可供立足的地方不過幾尺大小,且甚為濕滑。不得已之下,花塵子隻得緊挨著林一這麽站著,猶自怕被浪頭給卷走了。


    心神略定,花塵子這才看著擋在四周的靈氣護罩,不由暗自稱幸。自己難以運轉靈氣護體,若是被河水澆透了身子,對一個女子來說未免讓人難為情。而這老頭不僅出手相救,並慮事周全,還真有幾分長者之風。不過,這可是一位化神的前輩哦,竟然對付不了一塊大石頭……


    “塵子還等著前輩大顯神威呢!誰成想,您老人家的行事還真不可以常理度之。寧守頑石一塊,不要離木之筏的隨波逐流,隻求中流擊水的快意……嘿嘿!”言不由衷地奉承了一句,花塵子自覺嘲諷意濃,又心虛地嘿嘿一笑。四周的狂流洶湧,聲勢嚇人,她暗暗一吐粉舌,又偷睨著身邊那人的臉色。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若有所思。對岸尚有三五十丈遠,隻怕要費一番手腳了。聽得花塵子的話中有話,他轉而低頭看去。那女子高不過其肩頭,正仰著一張精致的小臉,忽閃著大眼睛,怯怯說道:“不許踢我……”


    妖精亦怕惡人啊!林一暗暗自得,卻老氣橫秋地說道:“哼!老夫方才便不該救你!以身泅水且不是更快活!”


    那一腳並未踢來,花塵子膽氣壯了許多。她眼光流轉,一本正經地說道:“您老人家可是前輩高人,扶危救困乃道義所在……”話未說完,她又故態萌生,嘻嘻一笑說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早些上岸為好。不知前輩何時大展神通,塵子甚為期待哦……”


    看著眼前這鬼靈精怪的女子,林一佯作神情凶惡,沉聲說道:“休得囉嗦!想要登岸,便要受老夫的擺布……”說著,其揮起手臂來佯作粗獷與蠻橫,卻神色一怔。這莫不是天震子的慣常舉止嗎?他緩緩以手拈須,又是輕輕皺起了眉頭。


    易容換貌之後,為免被人識破身份,林一總是於不經意間效仿起故人的言談舉止。如此以來,他時而化作真元子,時而變成了天震子,卻沒了自我的輕鬆自在。隻要沒人看得穿《幻靈術》,沒人識破虛妄之相,這一切又何須太過刻意呢!


    花塵子還以為這老頭要發作,嚇得不敢出聲。誰料人家的神情忽而一變,眉宇間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淡然。於其疑惑之時,對方竟是嘴角上揚,帶著戲謔的神情笑道:“臭丫頭!隨老夫走也……”


    不容分說,林一伸手抓去。那女子貝齒暗扣,明眸一閃,任其施為。


    隨著金光脫腕而出的瞬間,林一已將花塵子虛抓而起,雙雙騰空而去。往前竄出去了十餘丈,二人身形竟是斜斜墜向河麵。他臨危不亂,抬手便拋出三把法寶飛劍。


    飛劍次第前去,於河麵上的三尺處搖搖晃晃,一時懸而不墜。二人恰好落至第一把飛劍的上方,林一眸子精光閃爍,腳尖猛地一點借力飛起,直奔第二把飛劍而去。


    前後兩把飛劍接連跌入水中不見了,林一已衝向了第三把飛劍。此時,距岸邊尚有十餘丈遠,隻須故技重施便可越過沉水。他早早便瞅準了落腳處,趁勢便是腳尖一點,帶著花塵子又一次躍起。隻是刹那,其身形忽而一頓,竟是直直往下墜去。


    猝然生變,林一不及多想,猛地揮臂將花塵子用力拋出。那女子驚呼一聲,回首看去。隻見河麵上的浪花一陣急劇翻湧,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人在半空之中,花塵子的腳下順勢虛踏了幾步,很是輕盈地落在了岸邊。她低頭看了看掌心緊扣著的一麵玉符,隨即將其藏於袖中,兀自驚愕不已。自己暗中留下的兩件防身寶物沒用上,有人卻是倒了黴!


    這大河之中還有異獸不成?若非如此,是誰將那老頭拽下了水?老頭,你可是高人,不會就這麽死了吧!


    看向去路,花塵子遲疑了下,轉而衝著河水中打量。少頃,她又滿目愕然。距岸邊五、六丈遠,於那湍急的奔流之中,一團數丈大小的水麵上沸騰不休,並緩緩往前移動。比起別處來,這片地方煞是詭異。


    雖是看不清水下的情形,花塵子還是暗暗鬆了口氣。嘻嘻!看來這位前輩沒有性命之憂!不過,這是在折騰什麽呀?


    循著岸邊,花塵子邊走邊看著稀奇,唇邊帶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黑水咆哮不止,岸邊荒涼如舊,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徐徐往前,亦為這沉悶的天地間平添了幾分的靚麗。


    直至大半個時辰過後,花塵子走了十餘裏遠,那悠哉樂哉的神情中多了幾分的不耐煩。她慢慢停下了腳步,衝著河麵投去最後一眼。


    不管你是前輩,還是個騙人的老頭,不管你是死是活,塵子一路相送了十裏,已是仁至義盡啦!從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這岸邊可沒風景好看,還是就此別過吧!


    自我安慰了一番,花塵子這便要轉身離去,忽又回首凝目觀望。一路跟著走過來,那猛烈翻湧的河麵就沒有停歇過。而此時那片地方與別處的情形沒甚兩樣,一切忽而消停了下來。


    花塵子心頭好奇,不由得趨前幾步。而尚不待她細瞧,幾丈外的河麵上突然又是一陣水花大作,動靜更勝從前。於其錯愕之際,一道黑影竟是破水而出,忽地一下竄向了岸邊。


    呀!那是什麽……花塵子忙要躲避,那道黑影已是從她頭頂飛了過去,又‘撲通’一下摔在幾丈外的地上,卻是一陣急遽翻滾,竟是卷動碎石橫飛,聲勢駭人。


    那是一條四五丈長的異獸,渾身遍布細密的鱗甲,形狀如蛇。它目如銅鈴,血盆大口,頭上還生有一個奇異的獨角。不過,那銅盆大小的腦袋上癟了幾處,木桶粗細的項下還多了幾個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著黑血。而其兀自掙紮不休,意在返回大河之中。


    這不是大蛇,這是……典籍有雲,沉水九萬裏,困虯不成蛟。說的是虯獸為沉水所困,而化蛟不成。這是遠古異獸,虯蛟!它怎會脫困而出?


    腥風撲麵,碎石飛濺,虯蛟翻滾著便奔向岸邊。花塵子首當其衝,已驚得花容失色,便想往一旁躲閃。而那異獸甚為凶猛,竟是卷動數丈長的身子橫掃而來。


    身後便是大河,左右已沒了去路,這可如何是好!花塵子正自無奈之時,忙摸出藏於袖中的玉符便要捏碎,突然又是一道水練衝天而起,霎時便有一個人影越過她的頭頂,竟是衝著那異獸直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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