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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距如此之近,庚午竟是沒聽清林一說什麽。那一刹那間,隻有一片血光洶湧而來,令人不容多想,亦無從回避,便這麽被滔滔的洪流所吞沒。


    恍惚之中,那鋪天蓋地而來的不隻有血光,還有獸性沸騰與洪荒戰火,更有無上的天地之威與橫掃萬物的蕭殺之意,令人敬畏、屈服!


    稍稍茫然之後,庚午忽而麵目猙獰起來。未幾,其雙目圓睜,猛地咬破了舌尖。直待一口精血噴出,他這才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餘悸未消地抬頭看去,神色又是一變。


    半截鐵棒不見了,林一赤手空拳。其雙眉倒豎,麵沉似水,眸子裏血光閃爍。衣袂長發仿若風吹,猛地往後揚起。與此同時,一條丈餘長的青龍憑空閃現,張牙舞爪作勢之後,倏然與其融為一體,元嬰後期的威勢沛然而出。


    庚午自恃修為高強,素來悍勇而無所畏懼。不知為何,當他回過神來,心頭一陣發虛。化神修士之下,能撐得住自己一刀的人可不多。而那小子於隱瞞了修為之下,不過隻是折去了鐵棒而已,人卻毫發無損。如今怎地,要用一雙拳頭來拚命嗎?還幻化出了龍影,這妖修之術怎會如此之強?


    ……


    山穀上方,那兩人交手的情形可謂是一目了然。林一隱藏了修為令人意外,卻還是一招落敗。即便他負隅頑抗,還是難逃厄運。而庚午所遭遇的一切,旁觀者卻無從知曉。


    百丈之外,火青子心下稍緩。她與其他三人換了個眼神之後,回首看向遠處的山峰,隨即便默默點了點頭。


    古作一夥人,散落於四周的山峰之上,恰好將山穀圍在了當間。他那黑臉皮上泛出一抹陰鷙的笑容,神色得意。小子,你命不久矣!


    ……


    山坡上的陣法前,天震子目瞪口呆。師弟的大棒子就這麽沒了?要赤手空拳拚命不成?元嬰後期的修為……幹脆我喚你一聲師兄得了!


    “無妨!我師弟的一雙拳頭更是厲害,且拭目以待……”天震子還是忘不了與身邊的人吹噓,卻自感底氣不足,忙引頸張望。


    ……


    “你,還我鐵棒!”


    又一聲冷喝傳來,庚午這才聽明白,卻又轉眼糊塗起來。那鐵棒粗陋不堪,有何不舍?知道我手中大刀的來曆嗎?此乃深海玄金加九天精鐵及諸多稀有之物,經嬰火百煉而成。這刀還有一個名堂乃真武不傳之秘,無須多言,單從刀名中便可見端倪。刀為何名?‘虎嘯’是也!自有無堅不摧之威!


    “還我鐵棒……”


    見那林一再次低吼了一聲,庚午眼中凶光一閃。哼!憑借幻術來故弄玄虛,真是小瞧了庚某人!你不過元嬰後期小成的修為,赤手空拳之下還擋得住我的‘虎嘯’不成!隨即,其周身殺氣一凝,舉臂擎天,刀芒大盛。


    雙方相距十餘丈,彼此觸手可及。庚午舉起大刀的一刹,數丈的刀芒再次幻作一頭白虎,淩厲的殺氣頓時罩住了林一。他惡狠狠啐了一口,猛地揮動臂膀,衝著對方便一刀劈下,虎嘯聲頓時響徹長空。


    恰於此時,林一已騰空而起抬手便是一拳擊出,四周的靈氣為之一滯,緊接著“砰”的一聲悶響,撼人心魄。隨其刹那,一條數丈的青色龍影脫臂而出,張牙舞爪,氣勢凶悍。而他並未作罷,身形前衝,一拳接著一拳狂瀉而出。


    霎時間,躁動的殺機橫空而起,一條條龍影瘋狂撲向了那白虎。


    “轟——”


    耀目的光芒之中,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霍然炸開,整座山穀為之撼動。


    庚午的身形暴退數丈才堪堪站穩,手中的大刀僵持,懸而不落。半空中,那頭白虎兀自咆哮不已,卻被十餘條青龍相阻,彼此廝殺不休。


    “你一雙肉拳怎敵我虎嘯刀魂?”庚午驚愕失聲,雙臂叫力,而被刀芒兀自掙脫不得。


    林一的去勢隻是稍稍一頓,卻殺意不減。他冷冷注視著對方,嘴角擠出一句——


    “鬥龍驍悍,生而隻為一戰,豈是虎魂可敵!你,還我鐵棒……”


    鬥龍之術?聞所未聞!怎麽還對那鐵棒念念不忘!早知如此,又何苦來哉!如今魂刀被縛,莫非要庚某與你赤手互搏不成!哼!與我開——


    庚午暗中使力之時,隻覺得狂風撲麵,令人氣息一窒,正是那林一大步衝來,再次揮拳擊出兩道龍影。他一咬牙關,雙目凸起,力貫雙臂,接著便是“喀喇”一聲,魂刀終得已掙脫龍影,裹挾著狂猛的氣勢呼嘯而下。


    “轟——”


    一條龍影撞上了白虎,轟然炸碎,雙雙消散。


    “砰——”


    另一條瘋狂的龍影霎時擊中了庚午,他護體靈氣霎時崩潰,魂刀脫手而出,整個人直直倒飛了出去。


    林一去勢一緩,隔空抓刀在手。他眼光冷曬,好刀!其長四尺、寬九寸,背厚刃利,銀光閃閃,寒氣逼人。


    哼!毀我鐵棒,便用此刀抵償!


    不作遲疑,林一身形驟然一動,順勢舉刀往前——


    庚午人在半空中去勢不止,禁不住又是“噗”的一口熱血噴出。他此時已驕狂皆無,隻餘下膽戰心驚。見魂刀易手,轉瞬便要落在自己的頭上,其哀呼了一聲,我的‘虎嘯’,豈可噬主!


    便於此刻,觀戰的火青子神色一變。不及多想,她忙不迭摸出一片玉符用力捏碎祭向了空中,不忘疾呼:“禁符……”餘下那三人會意,各自揚手一拋……


    而暴退之中的庚午,再不敢心存僥幸。他一手掐動手訣,一手多了片同樣的玉符,猛地捏碎……


    林一欺至庚午四五丈近處,便欲揮刀劈下,心頭卻是一沉。其手上猛然一陣顫抖,刀身光芒一閃,繼而便有虎嘯聲撲麵而來,令人猝不及防。於此刹那,他眼前一暗,周身倏然一緊,一層堅如金石的禁法憑空出現,如壁、如籠、如枷,禁錮傾軋而來。


    異變陡起,林一去勢受阻。間不容緩之際,其左手循著刀身猛地抹去,那才將現身的虎影與嘯聲頓時偃旗息鼓。而他尚不及有所掙紮,禁法又是連多了四層,眼前的天地頓時為之一變,之前的山穀與敵手盡數沒了蹤影。


    這是五行禁法嗎?林一愕然四顧——


    有風,自天邊而來,卷盡黃沙萬頃,吹去了前世今生情,隻餘下古道蒼涼,人影凋零!


    有雨,從心頭而生,彌漫了雙眼,浸透了風景,直欲將這天地湮沒,讓人沉淪其中,而不再前行!


    有長劍悲鳴,是訴不盡的仙道寂寞!


    有猛獸橫行,使人腳下徘徊不定!


    有冰霜,有雷電,有危壑,有荊棘叢生……


    這一刻,令人隻想著融進那風裏,隨之魂飛天外,而不必在乎桑田滄海;隻想著迎向那如霜的劍鋒,任冰寒刺透胸膛,哪怕是熱血染紅了塵埃!


    此般孑然獨行,執著以往,不過是一路的落寞與孤獨,生又何歡?不若拋卻負累,放逐那與生俱來的沉重,死又何妨……


    置身於一片混沌的天地之中,林一垂首怔怔獨立,神色變幻不定,任那劍鋒襲來,任那猛獸撲來……


    ……


    山穀之上,一個兩三丈的大石頭憑空生成,正緩緩下落,情形詭異。


    用了五層的禁法,終得以困住了林一,火青子這個婦人麵呈得色。她回首衝著遠處示意了下,又是輕抬手臂。三位元嬰後期修士心領神會,各自轉身飛去。與此同時,山穀四周的山峰上衝下來一個個人影,與之前的那三人一道奔向下麵的山坡,轉眼之間便擺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


    山坡之上,陣法之前,觀望的眾人神色各異。那中年人看了下身後的陣法,又轉身打量著半空中那氣勢洶洶的對手,他不由得搖了搖頭。隨行的十位同門跟著不安起來,一時不知所措。


    天震子愣愣杵在原地,大張著嘴巴,怔然失神。師弟啊!本以為你大棒子厲害,誰想你一雙鐵拳更為霸道!一拳打飛了真武門的元嬰後期高手,真他娘的痛快!隻不過,老哥哥我尚不及叫聲好,你便遭了人家的暗算。眼下你變作了石頭,哥哥該如何是好……


    一旁是紫玉師徒三人,雖是緊守著身後的陣法,卻進退兩難。


    炎鑫悄悄低下頭,神色不明。他心底巴不得那人死了幹脆,卻又隱隱生出幾分惋惜。其師妹柳兮湖則是緊緊偎著師父,神色黯然。


    紫玉打量著四周的情形,幽幽一歎。她瞥了眼天震子,輕聲說道:“林道友受困一時,或有脫身之法。古作一夥,人多勢眾且有所防備,我等隻可靜觀其變。你稍安勿躁……”


    天震子哦了聲,慢慢轉過身來。他與紫玉點了點頭,又看向中年人一夥,冷哼道:“不靜觀其變又能如何?我四人勢單力薄,外人又靠不住……”見對方看來,他一擰脖子轉向他處,自語道:“……你我暫且據陣固守,方不負師弟的一番苦心!”


    中年人稍顯尷尬,拱手說道:“這位道友!我乃百安門明心,為尋師妹而來……”


    聞言,紫玉師徒皆是一怔,而天震子眼珠子一轉,手臂一揮,不忿道:“你尋師妹幹我何事?除非幫著一起搶回那大石頭,不然你我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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