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走出山洞之後,外邊的山坡上還真站著不少人。


    玉山島兩家仙門的人都在,還有夏州其他仙門的修士不斷湧至海邊。天震子衝著林一哈哈笑著打了個招呼,便忙著與紫玉師徒一道往遠處眺望,唯有花塵子甚為乖巧地守在門前,一如鄰家妹子般的溫順而可人!


    可就是這容貌清麗的小女子,卻是如假包換的元嬰修士,一個殺人不用刀的可怕對手。任誰稍有疏忽,都會被其輕易擺布。


    百變如妖,狡詐如狐,這便是花塵子!而她雖非十惡不赦,卻絕非善人!不過,其身世淒慘,且生性堅忍,倒不失為一個奇女子!


    “嘻嘻!西溟海已現異象,你我何不去見識一番……”花塵子雙手背後搖曳著身姿,不忘隨和一笑,毫不掩飾神色中的期待。


    林一定了定心神,於四下打量一番,忽而嘴角上揚,很是隨意地笑著說道:“你去而複返,想必已是拿定了主意!亦罷!你以後便跟著我了……”


    “咦?”花塵子卻是退後一步,驚奇道:“笑起來滿臉的邪氣,不像好人!這還是你嗎?很陌生哦……”


    “此時離去,未為晚矣!”林一抄起雙手,踱步往前,說道:“如若不然,身邊多個元嬰修士婢女,倒也不差!”


    花塵子一怔,隨即便衝著那趾高氣昂的背影暗啐了一口。其精巧的下巴一抬,滿不在乎地追了上去,說道:“臭小子,別得寸進尺!敢收我作婢女,怕你無福消受!”


    “臭丫頭!我可是不管吃、不管喝,不管死活!有本事盡管跟來……”林一反唇相譏。


    你一言我一語,兩人鬥著嘴便到了海邊。


    天震子惦記著林師弟,不由得轉過身來。那走近的兩人正口槍舌劍,針鋒相對,卻又各自帶著笑容,神情有些怪異。這一出著實令人看不明白,他詫異問道:“你二人這是……”


    “嘻嘻!說笑而已!”不待有人應聲,花塵子搶先一步接過話頭。林一不以為意地搖搖頭,徑自衝著天震子問道:“門主,前方海麵上可是仙境開啟之兆?”


    “這門主的稱謂倒顯得生分了!喚我兄長便可……”天震子抱怨了一句,又興奮道:“這海上異象持續旬月之後,才至仙境開啟之時!我等隻須靜候便是……”


    原來如此,林一點點頭。湧至海邊的皆為中小仙門中的修士,並無神州門那些高人身影的出現,卻無礙海麵上的熱鬧。既來之則觀之,亦算是長些見識!


    心念一動,林一腳下騰空,緩緩而起,來至數百丈高空極目遠望。而花塵子如影隨形,理所當然地跟著飛了起來。


    見狀,玉山島的幾人連同一些耐不住好奇的夏州修士,紛紛踏空而起。


    這片海域的四周,遠近聚集著不下上千的修士,其中的一多半為那些湊熱鬧的金丹散修。而來自九大州的修士卻少見動靜,無非如林一這般守著自家的海島於遠處觀望。


    數月以來,天氣一直不錯,這片海域亦是波瀾不驚,卻於今日此時生出了異常。隻見日頭照耀之下的海麵上,波光變得密集起來,並往著一方緩緩旋轉不息。這一刻,好似整個西溟海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動著,漸漸形成了一個千裏方圓的碩大漩渦。


    “呀!好大的漩渦……”花塵子失聲驚呼。瞥見林一看來,她一蹙鼻尖,哼道:“有甚好奇怪的,人家亦是第一回見到嗎……”


    林一眉梢一挑,不予理睬,抬眼往前看去……


    與此同時,海島山頂的洞府之中,寧遠正與師父文玄子稟報:“弟子已查明,那女子並非天道門的尋常弟子,乃鬆雲散人的嫡傳徒孫!其糾纏林一的緣故,不外乎……兒女情長!”


    見弟子神色躊躇,文玄子拈須一笑,問道:“嗬嗬!你是否亦對那女子的來意起了疑心!”


    寧遠苦笑了下,說道:“花塵子不顧自家身份貿然糾纏一個小仙門的弟子,此事本來便透著蹊蹺!尤為更甚的是,那女子去而複返,而鬆散散人卻對此視而不見。值此風起雲湧的混亂當口,他不僅大肆宣揚三家仙門聯手一事,還將自家的徒孫送上門來,其用意……無真憑實據,弟子不好無端臆測!”


    “嗬嗬!為師心裏有數!”文玄子頷首說道:“吩咐下去,仙境之中如有異變,要多加留意道齊門、公良門與真武門的舉動!”


    俯首稱是,寧遠又問道:“麵對天道門與其他幾家仙門時,我等又該如何應對呢……?”


    “非敵即友!鬆雲散人的用意早已不言自明!除卻百安門的百裏川素來潔身自好以外,其他幾家仙門皆可為我所用!”文玄子胸有成竹地說道:“任它千變萬化,進退由我……”


    寧遠忖思片刻,恍然說道:“如此以來,我身為九州盟盟主,不私自參與仙門紛爭,落得個行事公正的口碑!其次,我對那花塵子的企圖佯作不知,卻不妨暗中施加善意,以安鬆雲散人之心!再其次,當天道門與道齊門僵持不下之時,我神州門挾威而出,乃眾望所歸也!”


    “俗語有雲,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前途莫測,還須應時而動!”文玄子含笑讚許,卻又目含睿智,拈須問道:“我等身為修士,不潛心向道,卻專於陰謀詭計的勾當,是否有失偏頗?”


    寧遠一怔,應聲說道:“還請師父多多指點!”對方嗬嗬笑道:“道,覆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我輩修士當順應萬般變化而不拘常理,知天時應天命,正合乎萬法歸宗之要義!”


    這話說白了的意思,隻須心境清澈,道心永固,於萬事萬物中皆有所獲!道,無處不在;修煉,亦是無處不在!至於仙境之行的一番謀劃,不過是順時應勢罷了,可不能本末倒置而忘卻了自家修士的身份,致使荒廢了正業!


    “弟子駑鈍!多謝師父的教誨!”寧遠拜謝了一聲,又惋惜道:“師妹才智遠勝於我,若是隨行……”


    “鬥智鬥勇,決勝之機,關乎一個勇字啊!文心不善拚殺之道,還是不來為好!”文玄子搖搖頭,又道:“仙境將於不日開啟,但願此行有所收獲……”


    ……


    至於仙域的下落,那是高人們操心的事情。而對於諸多修士來說,在意的還是那些靈藥、藏寶以及遠古遺落下的功法秘籍。若能略有所得,再有驚無險的全身而退,此次仙境之行便稱得上完滿了。


    天震子上一回冒險進了趟仙境,雖說毀了容貌,卻得到了一本雷法秘笈,可謂因禍得福。他此次雖是興衝衝而來,卻並未抱有太大的奢望。陪著紫玉於仙境之中走一遭,得償所願也!若能順手沾點便宜,撈些實惠,小富即安,足矣!


    貪心不足是要死人的,每一回仙境開啟的時候都有許多修士命喪於此。可見這一趟冒險之旅,機緣與生死並存,膽量與機智缺一不可。而紫玉師徒第一次來至此處,天震子可是逮著機會賣弄自己的見識了。即便是動身啟程的那一日,他還不忘講述著當初的所見所聞。


    西溟海上那巨大的漩渦緩緩旋轉著,並愈來愈快!半個月之後,海麵的當央處竟是凹下去了一大塊地方,好似汪洋裂開了一個口子,甚為的奇異!


    這一日,九州的修士望風而動。


    夏州的兩百多修士盡數離開了海島,遠處更有成千上萬的人影飛來。一、兩個時辰之後,海麵上那百裏方圓的豁口的四周便擠滿了人。


    林一隨著人群來至此處,於百丈高空穩住身形之後,衝著四下打量。


    那急劇旋轉的漩渦深不見底,即便動用神識亦難辨究竟。足有三千多位元嬰修士現身此處,並於這百裏方圓之外圍作一個大圈子,一個個皆引頸張望,神色期待!此外的十數裏遠處,則是數千個不甘寂寞的金丹修士!


    見此情形,林一暗暗驚歎!這麽多的修士齊聚於此,真是蔚為壯觀!與九州比起來,大夏亦不過是窮鄉僻壤啊!


    想當初,大夏可是自己想象中的一方聖地,仙道的樂土!漂洋過海,曆盡千辛萬苦一路走來,直待繁花落盡,風景凋蔽,才知道那美好的一切永遠在路的盡頭!而劫難與執念相伴相隨,逼迫著匆忙的腳步,一直往前!


    走吧!不管這天塌還是地陷,總能走出一條路來……


    “稍安勿躁!仙境開啟之時頗為壯觀,還須拭目以待啊……”那是天震子在分說著什麽,一旁的紫玉師徒頻頻點頭。而花塵子卻是歪著腦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個發呆之人。


    臭小子在故作深沉呢!不過,那悠然的神色中怎會有淡淡的落寞與悵惘?而其分明就站在人群之中,又為何與四周的情形格格不入呢?


    忽見林一的眼光淡淡睨來,花塵子心頭一跳。她直起了身子,佯作正色說道:“傻啦?何以這般看我……”對方不為所動,卻又齜牙怪怪一笑,轉而抬頭遠望。


    瞧瞧打量著那頎長而挺拔的身影,花塵子禁不住暗籲了下!不知為何,那淡漠而深邃的眼光看來時,竟讓人有惶然的錯覺!而其壞壞一笑卻又透著狂傲囂張的妖邪之氣,令人心悸!


    臭小子,身上的鬼名堂不少!說不定你便是另一座天道魔塔,值得期待哦!


    哼!這便是冤有頭,債有主!


    花塵子下巴輕抬,明眸閃爍著,如玉的麵頰上掛著挑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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