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穀既為仙坊,進出的修士總要有一番交易,或者是尋個地方歇息幾日。如此以來,有了靈石的收益,此處便與世俗的集市相仿,會日漸興盛起來。不過,仙坊中的好處,皆被黑山宗的修士拿走,與豐雷這個名不符實的穀主毫不相幹。相反,還要忍氣吞聲。若非一時的心神不寧,他是不願回到這個物是人非的地方。


    獲悉雷鳴穀的情形之後,林一便想殺了那些黑山宗的人。而因血誓困身,無奈的豐雷隻能是惶然無措。為此,他隻得暗自計較,並令對方不要過問穀中的事情,一切自有人承擔。


    安撫了豐雷之後,林一獨自走出了那個位於半山腰的洞府。放眼望去,山穀中生機盎然,倒是個不錯的地方。下麵的山坡上錯落著數十間房屋,一條青石街道橫穿其間,有人影晃動。右手的百丈之外,還有兩個洞府,為蒼翠環繞,乃是一個清幽的靜修所在。


    雷鳴穀為兩個築基中期的修士所把持,餘下還有十餘名練氣弟子。雖說黑山宗沒了動靜,卻不妨這夥人於此處安閑度日,圖個逍遙自在。


    神識掃過整個山穀,所見與豐雷所述一致。豐家的族人還有一兩百之數,盡是凡人。而那四五十個修士之中,除去黑衣者,餘下的應為散修或是小仙門中的弟子。


    循著腳下的一條山徑,林一背著雙手往右邊走去。於此同時,一個黑衣人從下麵匆匆跑了上來。


    這是個粗壯的漢子,有著練氣七層的修為,手裏還拿著一個木匣。見到一個陌生的修士在遊山看景,這人臉色一板,斥道:“此處不得閑逛,速速離去!”


    很聽話的停下了腳步,林一嗬嗬一笑。那人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而往那百丈外的洞府而去。


    一根枯枝斜出擋在身前,林一將其折斷了隨手丟在了腳下。黑衣人走遠了,他不緊不慢抬起了腳步。


    那兩個洞府相隔不遠,倒顯得豐雷這邊有些疏遠了。豐家的處境,由此可見一斑。


    黑衣人很快便到了洞府前,高聲稟報了一聲,便徑自走入其中一個洞口。林一的神識緊隨而去——


    “師叔,弟子得到了一件好東西!”進了山洞,黑衣人便帶著諂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奉上了手中的木匣。


    這個洞府比起豐雷的那個要寬敞許多,入眼處乃木椅高幾、玉器古玩,皆為凡俗家居之物。一張軟榻上斜躺著個滿麵紅光的中年人,一身的綢緞,哪裏還有一點修士的模樣。見有手下孝敬,這人懶懶坐了起來,卻是雙眼放光,盯著那木匣笑道:“穀中盡是一些窮修士,哪裏有什麽好東西……”


    一尺來長的木匣被打開,裏麵是一根七寸長、小指粗的尖刺,還帶著隱隱的腥臭。


    “這是一個外來散修寄賣之物,聽其說的神乎其神,弟子心動之下……”


    “哦!如何說……”


    “嘿嘿,此乃極為難得的‘蠆芒’,為靈蠆身上最為歹毒之物,犀利無比。若是能由師叔將其煉製一番……”


    “那人作價幾何?”


    “一百靈石……”


    “哼!還真敢漫天要價……”


    榻上之人哼了一聲,掩飾不住眼中的貪婪,卻又不滿地抬起頭來。洞口處有腳步聲響起,一老者模樣的修士不告而入。他忙接過那個木匣,笑道:“師兄莫非也看上了這‘蠆芒’……?”


    來者麵帶喜色,揮動手中的一枚玉簡,說道:“總算是有了宗門的動靜……蠆芒?那可是蠆獸身上的毒針,可遇不可求的寶物!師弟若想轉讓,為兄卻之不恭啊……”


    榻上那個修士忙將木匣掩於身後,說道:“還是說說宗門的事情……”


    看著兩位前輩爭執起來,那個練氣弟子隻得訕訕笑著退至一旁,無意中回過頭去。他神情一怔,隨即喊道:“誰讓你進來的?”


    有人進了洞府卻不知曉,喊聲驚動了那兩個築基修士……


    片刻之後,林一從那洞口走了出來。回頭看了看身後,他撩起衣袍坐在花草簇擁的一塊石頭上,悠然看山。


    不一會兒,躲在洞府中早已坐臥不安的豐雷,接到傳音之後匆匆趕了過來。見林一悠閑的模樣,他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不待其走至近前,對方看著下麵的山穀,說道:“今日起,這雷鳴穀歸你豐家所有了!”


    雖已知曉此處發生過的一切,豐雷還是帶著不安說道:“那兩人雖不是因我而……若是黑山宗他日追究起來,我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再去賣包子就是!”林一淡淡回了一句,轉過身來。其嘴角掛著難以捉摸的笑容,使得豐雷生出窘態,忙道:“無奈血誓纏身,我總不能扔下這些族人……讓您見笑了!”


    “你便說這些人是我林一殺的!”不由對方分說,林一搖搖頭,又道:“雷鳴穀本來便是你豐家的地方,豈容他人染指?何況,我與黑山宗有仇,卻難尋其蹤跡,殺了這幾人乃是順勢而為……”


    豐雷說的不錯,他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而是怕這些族人沒了倚靠!而林一與黑山宗、玄天門的恩怨天下盡知,若是借其響亮的名頭,說不定會為雷鳴穀免去一場災禍。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


    許是念在兒子豐離的情分上,抑或是其他的緣故,無論如何,這個林一乃是實實在在幫了自己一回。對此,豐雷心存感激。時不過百年,物是人非。有的人執著一生,最終免不了化為灰燼;有的人事事無成身老也,兀自蹉跎;而有的人卻成為了名動大夏的金丹前輩。世事無常亦如常,凡俗如何,仙道又如何……


    看了一眼滿山蒼翠的雷鳴穀,隻覺得春意闌珊。不由得輕歎了一聲,豐雷衝著林一深施一禮,這才說道:“欲探聽大小仙門的消息,莫過於大夏各處的仙坊。這些地方為修士聚散之處,耳目最為靈便……”


    見豐雷恢複了常態,林一微笑著點點頭。他隨即眸光一亮,讚道:“此言不差,我倒是沒想過還有這麽個法子……”


    雖說已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來到大夏業已近百年,可對於修仙界的一些事情,林一知道的並不多。他這些年都在修煉與逃亡中度過,沒甚機會去接觸到更多的東西。如今意外來到雷鳴穀這個仙坊,加上有了豐雷的指點,不免使人覺得眼前開朗起來。


    “這是黑山宗的信簡……”林一摸出的一枚玉簡,正是來自身後的那個洞府。有關修仙界中的門道,他相信豐雷懂得更多一些。


    林一坐在石頭上,極其自然的將玉簡遞過去。站在一旁的豐雷見對方毫無作派,他一直拘謹的神情亦隨著緩和了許多。


    少頃,放下手中的玉簡,豐雷訝然說道:“這是黑山宗金丹長老的傳信,乃是命屬下的仙坊備好上繳的靈石,十日後自有人來取……好多年都無人過問雷鳴穀,莫非是宗主公冶幹等人有了動靜!”


    黑山已人去山空,公冶幹等人亦失蹤了許久。而這個時候,如同死灰複燃一般,曾鬧得大夏仙門一片混亂的黑山宗,有了洶洶而動的跡象!


    “你可有與黑山宗聯絡的手段?”林一問道。


    豐雷搖搖頭,神色中有些不安,說道:“我雖受製於人,卻未真正加入黑山宗!十日之後,怕我雷鳴穀有難了……”


    “不必擔憂,凡事有我!餘下的黑山宗弟子又該如何處置,由你一言而定……!”林一頗有擔當的話語,使得豐雷放下心來。


    一輩子忍辱偷生,末了,還是免不了窮途末路的下場。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以後的事情……管不了這許多!


    許是受了百年的欺辱,一朝成為了雷鳴穀的主人,豐雷的心境自然有了不同,那頹廢的神情為之煥然。他說道:“這些黑山宗的練氣弟子與宗門往來不多,往日裏並無大惡,且仙坊亦須有人打理,還是對其網開一麵吧!此外,沒了他人製肘,我便是真正的穀主……而十日後,全憑林前輩做主了,我豐家當有一番心意奉上!”


    嗬嗬笑了一聲,林一輕輕觸摸著右手的中指。乾坤戒裏多了一些收獲,乃是方才於山洞內所得。想不到兩個築基修士的身家如此豐厚,卻是便宜了他這個外人。


    “如此這般,並非因你的緣故,無須與我客套!這洞府暫且作為盤桓之地……”擺擺手,林一不以為意地說道。等待黑山宗的人上門,自有一番用意。而能順便幫著豐家擺脫困境,乃是一樁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待豐雷致謝離去之後,林一施施然返回身後的洞府。靜修之所,成了安樂窩。身為修士,倒是情趣各異。看著滿目的奢華,他熟視無睹,徑自走至軟榻上盤膝坐下。


    “嘩啦——”


    三個乾坤袋空了,林一的身前多出了一堆東西。將零碎的雜物一把火燒了,一萬多靈石及靈器丹藥等物被收了起來,隻餘下一個木匣與一個玉簡。


    兩個築基修士,身上竟有上萬的靈石,應為雷鳴穀多年來的積累。可如今的林一不缺靈石,隻想在這些東西裏尋出有用之物。而這個木匣與玉簡,便是他留意的東西。


    玉簡中竟是一篇有關血誓的秘法!以精血為誓而祭煉,將其一分為二。一半融入受製者心脈,並無異狀,與修為無礙;而另一半為製人者掌控,卻可輕易毀掉對方的性命。


    一炷香過後,林一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玉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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