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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一輪旭日初升,整個丹陽山都沐浴在朝暉之下。


    天璣峰上,於崖石上靜坐一夜的林一,緩緩睜開了雙眼。勃勃生機自天地間湧來,使人心頭一振。未及從那泛金的雲海中回過神來,有人來到了身後。他眉梢輕挑,眼瞳微縮。隻是刹那,其周身的氣勢引而不發,隨即又消隱不見。果然,有人說話——


    “我年幼時,亦常常如你這般,於峰巔雲端靜坐,吞吐天地之氣息,感受造化之玄妙……”


    輕撩衣袂,林一起而轉身拱手,雲淡風輕般笑道:“晏宗主抬愛!小子怎可與您這般的高人相提並論!有禮了!”


    一丈遠處,背手而立的正是晏起。於有所察覺時,他便已來至近前,不免使林一生出幾分忐忑來。高手便是高手,使人不敢小覷呀!


    輕輕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晏起的矜持一如既往。他看也不看林一,隻顧著眺望雲海,又接著說道:“今有玄天門的同道來訪。一個時辰後,於丹陽峰之上雲台,兩家坐而論道。我有東道之便,金丹修士可攜弟子兩人同去……”


    林一忽而笑了笑,說道:“派人知會一聲便可,又何須晏宗主親臨呢?”


    眼光斜睨,晏起拈須說道:“玄天門的高人不過爾爾,又何須多慮!另一個,本宗想說的是,你乃是我正陽宗的長老……”


    “嗬嗬!多謝晏宗主的關照!”林一神色輕鬆,好像根本沒聽出對方的弦外之意。他轉而很隨意地問道:“據傳,大夏曾出現過一位絕世高手,竟能殺得了玄天門的元濟子,使人驚訝!晏宗主可知曉那人來曆……”


    “哼!”晏起忽而冷哼了一聲。好像平生所受的羞辱於這一刻爆發出來,又被生生忍住,盡化作一張陰沉的臉。他眸光如錐,冷冷紮過林一。


    心頭突地一跳,林一神色不變,無辜地搖搖頭。見其不似作偽,晏起這才神色轉緩。


    當初,大夏仙門中四個不可一世的高手,被人盡其羞辱了一番不說,還胖揍了一頓。這對心高氣傲的晏起來說,是奇恥大辱,亦是心頭的隱諱。他絕不容人提及此事,太丟人了!


    “有些事情,還輪不到你知曉……”丟下一句很難聽的話,晏起傲然離去。


    林一兀自呆在原地,愣怔了片刻後,眉頭皺了起來。晏起惱怒的原由並不難猜測,可其性情反複無常有些讓人難以揣度。方才的話看似無意,卻又不無用意。


    “傻小子,被人啐到臉上了吧?活該!”如同是被驚醒了美夢,老龍那懶洋洋的話語聲中,還帶著幾分不痛快。見林一不應聲,他又教訓道:“恩威並重,乃製下攻心之術,又有什麽好琢磨的?那小子不過是想收你為己用罷了!哼!他算個什麽東西,我呸!”


    本來已尋摸出幾分頭緒,被老龍一攪合,全亂了套。林一索性不想了,傳音給東方朔,要帶他一同去丹陽峰。無論如何,有增長見識的好機會,還是應該提攜一下徒弟,亦是為人師者的應有之義。


    “林小子,這個破地方的水淺,沒意思啊!瞅機會還是走吧!”老龍不甘寂寞地說道。


    “水淺?都淹死我幾回了!不過,老龍是見多識廣的高人,有什麽好地方可去,不妨說出來聽聽啊!”等著東方朔的工夫,林一與老龍說起了話。


    “吆喝!一肚子邪火沒地方撒,欺負起老龍來了?小子,你膽氣見漲啊!”老龍的嗓門高了起來,又囂張地說道:“我知曉的地方你去不了,說了亦是白說。此外,你的修為太弱,有些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知曉,這個……”


    許是察覺自己的話又些耳熟,老龍支吾了下,幹脆不吭聲了。他最後一句話與晏起所說的如出一轍,林一並未就此在意,而是飛身衝下山崖,直奔紫薇穀的方向而去。


    修為到了金丹中期以後,林一的神識可達八百裏。他尋東方朔的時候,並未在對方的洞府中見到人影,轉而便將神識散開。誰料,數百裏之外的情形,有些出人意料。


    ……


    歸靈穀內,四季長春,不乏奇花異草、天材地寶。紫薇穀,更是正陽宗的寶地,不僅靈氣濃鬱,還有別處不多見的稀奇藥草。


    此處原本是宗門長輩的閉關之地,尋常人根本不知曉這麽一個去處。可當年的仙門之亂過後,僻靜的山穀便成為了弟子們常來的地方。無他,隻為了能尋到一些上年份的藥草而已,有時候運氣好了,偶爾還能捕獲到一隻靈禽或者靈獸。


    故爾,紫薇穀亦是東方朔常來的一個地方。想當初,他曆經千辛萬苦之後,好不易來到丹陽山,卻又成了沒娘的孩子。受人白眼,遭人欺負,這些都是等閑事,倒亦沒什麽。誰讓先祖不在了,師父的名頭又這樣響亮呢!俗語說,不遭人妒是庸才。還有一個說法,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過,師父終於回山了,東方朔頓感揚眉吐氣。有師父的人就是不一樣,功法、靈石不缺,人前說話嗓門亦大了,腰杆亦能挺直了。他得到了林一所傳的煉丹術後,振奮之餘,便到紫薇穀采兩味藥來練練手。


    東方朔是個癡迷仙道之人,無論煉丹還是煉器,對他來說都是無比新奇,而又值得親身嚐試一番的。在紫薇穀呆了兩日,他采摘了幾株藥草之後,便想趁早趕回去。誰料,不待其禦劍騰空,便被人攔了下來。


    此時,晨間的霧靄尚未散去,僻靜的山穀一隅,東方朔衝著三位擋道者說道:“何故攔我去路!”


    “將你搶我弟子的藥草交出來,或許,老夫會網開一麵……”說話的是位神情陰鷙的老者,有著金丹初期的修為。一旁的兩人是築基初期的修士,不失時機地附和道:“百年的黃芝,三百年的山精,都是我兄弟二人先看到……”


    “還請這位前輩明鑒,我隻身來此采摘藥草,並未作那強搶豪奪之事。更何況,我等皆為正陽宗同門,何故如此相欺,又視宗規何在?”東方朔已不是當初那個少不經事的富家子,隨即便明白了眼前的一切。而情勢比人強,他不得不據理力爭。更何況,紫薇穀等同於正陽宗的後院,應該沒人敢在這個地方尋釁滋事。


    “身為你的長輩,又是正陽宗的長老,我命你交出藥草,等候處置。如若不從,我便製你個大不敬之罪!哼!至於宗規何在?你定會有一番切身的感受!”老者擺出長輩的架勢,咄咄逼人,那兩個築基修士亦是一臉的得意。


    東方朔情知遭人算計,卻又無可奈何。他暗暗咬牙,隨手拿出一個乾坤袋,帶著滿臉的笑容說道:“許是在下莽撞了,敢問這位前輩尊姓大名啊……我這便交出藥草,不知前輩可否放我離去?”


    見東方朔屈從,那老者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放不放你在於老夫,不容你多問!不過,你可以轉告你師父,老夫乃顏守缺……”


    “你知道我師父?”東方朔一怔,對方冷笑道:“他的惡名遠播,想不知道都很難啊!隻是,你還沒有飛揚跋扈的本錢,最好與老夫夾著尾巴做人!”


    東方朔臉色一冷,手中的乾坤袋不見了。他挺起胸膛,哈哈一樂,說道:“你敢辱我師父,我還要被你逼迫著夾著尾巴?真是天大的笑話!但有三寸氣在,不容你如此囂張!來、來、來,今日倒是要看看這朗朗乾坤之間,是我的正氣浩蕩,還是你邪氣猖獗!”


    東方朔本身便是個書生模樣,一席話說得鏗鏹頓挫,倒也是頗顯氣概。他抬手召出飛劍,作出誓死相拚的架勢,而心中卻在想著一段口訣。


    一個築基初期的小輩,你憑什麽叫陣?待我拿下你之後,定會叫那人倍感羞辱。顏守缺心有所想,正欲動手之時,忽而臉色一變,隻見一陣清風吹過,場中突然多出一個人影。不及他看清來人,已聽有人喊道:“啊!師父,你怎麽來了!”


    此處距天璣峰不過幾百裏,對於林一的風遁術來說,不過是轉念即至。他衝著東方朔看了一眼,輕輕點頭以示讚許。後者暗暗長籲了下,心道,師父便是師父,來的可真是及時啊!你若是再晚來一步,我隻好先試試你老人家的‘土遁術’了。


    “你是林一?”


    見場中之人相貌極為年輕,卻分明還是當年的模樣。愕然之下,那老者禁不住後退一步,驚聲道:“你……你已是金丹中期的修為?”


    “是你……”


    林一冰冷的話語中,沒有質疑,盡是漠然。第一次見到這個老者的時候,還是去往玄天仙境的途中。當時,此人與鄭源還有年囚,三人在一起竊竊私語,之後彼此便再未碰麵。八十多年過去了,這個早已被他忘記的人又出現了,還欺負起他的徒弟來了。


    “啊!真是林一……”


    “啪、啪——”


    “撲通……哎呦……!前輩饒命……!”


    那兩個築基修士乃是正陽宗的老人,許是見過林一的模樣,乍一見真人當前,免不了失聲驚呼,卻不料眼前金光一閃,耳光聲響起,人飛出去幾丈遠又摔落在地。二人這才高呼前輩饒命,各自的臉已腫起半邊。


    “你……為何打我徒弟?”叫作顏守缺的老者怒聲質問。林一不以為意地說道:“你敢欺負我徒弟,尋你算賬之前,我自然要先拿你徒弟撒撒氣!更何況,這兩個小輩目無尊長,出言不遜,理當懲戒!”


    “哈哈!很霸道!很囂張!老龍喜歡!哈哈……”老龍的大笑聲好像是收發自如,正自狂笑的時候突然一頓,轉而詫異問道:“林小子一反常態啊!你不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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