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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內站滿了人,乃是玄元觀兩門三院的一、二代弟子,還有左近集鎮上的鄉紳及江湖中的人士,一、二百人濟濟一堂。在眾人景仰的目光中,林一拈香衝著高大的神像拜了三拜,爾後接過一篇祭文,清聲頌讀——


    “寒穀春生,冬至新陽,飛雪瑞瑞,歲賦吉祥……念我先祖,道法弘揚,玄元一脈,千年恒昌……!”


    祭文的每一個字,由林一的口中輕輕吐出,徐徐傳過每一個人的耳邊,又於風雪中往遠處飄去。


    這一夜,玄元觀方圓五百裏之內,有清正寧和的嗓音在天地間久久回響!千家萬戶中,紛紛有人於雪夜中衝天祭拜,祈求神靈庇佑!


    “……尚饗!”最後兩個字念出之後,祭文在林一的手中冉冉飛起,又化作一團火光消失在夜空中。


    “叩拜我道觀先祖……”在林一帶著諸人衝著大殿神像跪拜後,道亨再次高喊:“叩拜我玄元觀林祖師……”


    天福當前跪下,其後是黑壓壓的人群……一旁的林翠兒與木青兒亦是俯身為禮,以示敬意!


    大殿前的石階上,漫飛的雪花中,林一背著雙手,神色淡然地看著這一切。他緩緩抬起頭來,眸光與那夜色融為了一體。深邃中,星火閃爍……


    冬至的當夜,林一又帶著天福返回了小天坳,與木青兒飲酒至天明!自此以後,他不讓林家的後人相陪,那處後院亦慢慢成為了家族的禁地。來往者,惟有徒弟與妹子,偶爾還有從天而降的木青兒。


    天福與翠兒已為凡俗間的耄耋老者,雖有先天的修為,卻不過如刀的歲月。二人一天天老去,壽元無多。林一隻得為他們服下固本培元的丹藥,又助其調理了氣脈,無外乎益壽延年的手段罷了!


    念及木青兒眼下的狀況,林一將自己築基的心得與其分享。他又在自己的乾坤戒中搜羅一番,尋出了幾瓶相關的丹藥相贈。


    這一日,靜室中,林一與天福講述先天與練氣的不同之處。


    凡俗中的先天境界與練氣之術,二者大理相仿,隻差一線,而欲衝破這仙凡相隔,卻極為艱難。除卻自身的桎梏以外,對大道至理的感悟更是難以追尋。如真元子那般於生死之際的頓悟,隻可偶得而不能言傳。


    天福與翠兒乃是機緣所致,被林一強行打通了玄關,這才有了先天的修為乃至於得享高壽。二人再欲修成長生之術,隻能是妄談。


    即便是如此,也不妨林一為他們分說一二。譬如一個登山的人,於難以臨頂之時,有人來親口描述一番險峰的無限風光,便是對失落者莫大的安慰。於是,天福與林翠兒的心頭多了幾分感悟與釋然。或許,這才是前者的意圖。


    師徒二人說話的時候,靜室的門被人打開,木青兒又來了,天福忙起身拜見師姑。


    靜室中草席鋪地,上麵是幾個蒲團子還有一方木幾。自然,靠牆還擺放著一溜酒壇子。


    “天福不必拘禮!我是占你師父的便宜呢!”木青兒隨意地擺擺手,便倚著林一的身旁席地而坐。天福跟著坐下,嗬嗬笑道:“師姑此話怎講?”而正主兒麵帶笑容,隻是聽二人說話。


    抓過木幾上的酒壺為自己滿了一杯酒,玉杯中的冷酒轉而冒出了氤氳的熱氣兒。木青兒這才小呷一口,舉止灑脫卻不失雅意。她說道:“依著你師父的修為,早已是我的前輩了。不過呢,我知道他這人虛懷若穀,一直讓著我……”


    “我師父的修為比師姑還高……?”在天福的眼中,木青兒是與師父一般無二的存在。


    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林一,木青兒哼道:“他何止比我高……”林一打斷了她的話,忽而意有所指地問道:“你為何不閉關修煉……”


    木青兒上次離去之後,林一本以為她要閉關修煉,去嚐試築基。可這才沒過幾日,這位天龍派的高人又不情不願地跑來了,分明是心有鬱結。


    “換作他人,有了你的築基心得與相輔丹藥,怕不是要即刻閉關嚐試築基呢!可我……”近百歲的人了,竟是露出幾分小女兒的神態,衝著林一翻了個白眼,木青兒接著說道:“你亦知曉我壽元無多,若是築基不成,怕是再也出不了關,這酒啊……可是喝不成了!”


    修仙求的是長生!九成九的人是這個念頭,便是林一亦是如此。求仙豈可免俗!而凡事有例外,木青兒則是與別人全然不同。修煉之道,對她來說更多的是一種興致。


    率性而自我,怯懦卻通達,這亦是一種難得的心境!林一忖思了會兒,說道:“練氣與武道先天的壽元相差無幾啊!若不嚐試一番,你眼下的修為豈不是可惜了!”他隨即恍然,問道:“你是因沒有築基丹的緣故?”


    被道破了心思,木青兒理所當然地說道:“想當初,你若是沒有丹藥的相助便能築基成功,我今日試一試又何妨?”


    即便是借口,亦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又不無自家的道理。這就是木青兒!林一暗暗搖頭,闔目沉吟了片刻之後,睜開眼說道:“我身上的藥草不少,所幸能湊齊煉製築基丹所用……”


    “你還懂得煉丹?”木青兒驚喜起來。若是有了築基丹,說不定真能在壽元耗盡前築基成功呢!誰想林一說道:“所知甚少……”


    “無妨……”木青兒又抓起了酒壺,神情轉而失落起來。


    一直沒功夫去專門研修煉丹術,僅有的幾次試手亦無出彩之處。看著木青兒落寞的樣子,林一有些無奈,說道:“亦罷!我且試試,你等自便……”他身上忽有黃色的光芒閃過,轉瞬在二人麵前失去了身影。


    “這是什麽遁法?”木青兒驚咦了聲,又衝著目瞪口呆的天福抱怨道:“你師父呀,就是這麽個敝帚自珍的德行……”


    ……


    施展土遁術,林一直沉地下三十丈,掘出了一個丈許大的密室後,這才盤膝坐定。手一揮,他麵前多出一個丹爐與幾十株藥草。


    當初,若水救了林一之後,在分別之際,以丹爐與個人的煉丹手劄相贈。藥草則是在鄭家的庫房中搜刮所得,依著丹方所載,意外湊齊了煉丹的藥草。隻是,萬事俱備,他卻是從未煉製過築基丹。而僅有的幾次試手,不過是煉成過幾粒辟穀丹罷了,羞於對他人提起。


    打出了一個手訣,一個造型古樸的紫色丹爐懸在了林一的麵前。此爐三足雙耳,不過有尺餘大小,卻隨著法訣的催動,如火焰炙烤一般,其周身閃動著熾烈的光芒。


    三足並非擺設,而是嵌有法陣,以金、木、火之勢,用來加持爐身;雙耳則為水、土法陣,有均衡陰陽之用。


    屈指彈去,一縷真火倏忽沒入丹爐不見。旋即,那紫色的爐身煥出焰光,逼人的灼熱撲麵而來。而林一看著身前擺放的草藥,嘴角泛出了苦笑。他隻有五次試手的機會……


    ……


    十日過後,木青兒正與天福說著話,林一從地下冒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粒丹藥。


    術業有專攻,真正著手煉丹,林一才知道這有多難。接連煉廢了兩粒丹藥後,不得不再次潛心揣摩若水先生的手劄。即便如此,他不眠不休了十日,才堪堪煉成了一粒築基丹。而觀其成色,著實令人揪心。


    想當初,林一築基的時候用了三粒築基丹,而眼下這僅有的一粒丹藥在他看來,著實窘迫了些。可木青兒管不了這許多,她又索要了‘土遁術’之後,興衝衝地離去了。


    煉丹頗耗心神之力,林一略略有些疲倦,他正欲稍作歇息之時,幾日未露麵的林翠兒來了,並道出了小天坳的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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