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不得不啟程了。


    有人拋出一麵白色的小旗,迎風見長,轉瞬化作一團數丈大小的白雲。蘭琪兒抱著林一坐在當間,餘下五人守在四周。轉眼間,白雲悠然升空,直奔正東而去,直奔玄天門而去。


    林一兀自緊閉著雙眼,沉浸在孤獨的黑暗之中。


    好像有雲升騰,又好像有風聲呼嘯,而四下裏依舊是黑兮兮的一片,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無所適從,還有莫名的不安,使人不得不從深沉的疲憊中醒來。一道金光從眼前劃過,又迅即往下沉去,轉眼沒入一顆圓珠中不見了。那圓珠好像是封閉了起來,斷絕了與體內的一切相連,而此時,卻因那金光的原由,它極不情願地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奇異靈力。


    隻是片刻,那奇異的靈力緩緩流經四肢百骸,受創的髒腑,以及那後背難以愈合的劍傷,竟是有了愈合的跡象。而林一的那一滴築基靈液,亦仿若煥發了生機,自行在吐納著天地靈氣。


    此時,好像在擁著白雲,沐浴著春風,使人陶醉,亦使人不願醒來。林一隻感到太累了,他要好好睡一覺,直至黑夜盡去,直至曙光來臨……


    林一傷勢的好轉,使蘭琪兒稍感欣慰。而玄天門的日益臨近,又使她心頭愈發的沉重。


    四位金丹修士輪番施法飛行,日夜不停……


    半個月後,沉睡中的林一還是睜開了眼睛。見狀,玄天門的幾位金丹修士緊張起來,竟是在四周布出層層禁製。而他本人,則是麵無血色,懶懶躺在蘭琪兒的懷中,衝著那滿懷憂色的人兒,淡淡翹起了嘴角,眸光漠然。


    沉睡了多日,劍傷已然愈合,體內的傷勢亦在好轉,而林一還是虛弱不堪。此番連遭重創,沒個三五月的靜修怕是不能複原。而眼下,分明是身陷囹圄,哪裏還有工夫去吐納調息。此去,玄天門?


    白雲之上,林一對四周的情形熟視無睹。他輕聲說道:“扶我坐起來!”


    蘭琪兒嗯了一聲,卻是牢牢抓著林一的脈門不收手,見其詢問的眼光看來,她輕聲回道:“我隻是想陪著你……”


    輕輕歎了口氣,林一已從蘭琪兒簡短的話語中得知了一切。他問道:“還有幾日的路程?”


    “哼!小子,你最多還能逍遙一日!”冼峰哼了一聲,又不無用意地說道:“你可是被我師妹親手所擒,嗬嗬!”


    手腕上一緊,林一轉首望向蘭琪兒。對方已是眼睛噙淚,嘴唇出血,身子輕輕顫抖。他輕聲安慰道:“小人之言,犬吠耳!不必與其一般見識!”


    蘭琪兒神色稍緩,與林一緊緊偎在一起。冼峰的臉色霎時黑了下來,一個人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金丹修士中,有人發出了傳音符。半日後,數道劍虹由遠處而來,圍在白雲四周,一同往回飛去。


    麵對玄天門如此大的陣仗,林一不為所動,隻是時不時與蘭琪兒換個眼神,不無安慰之意。他能感受她眸子中的深深愧疚,亦能感受到她神色中的一分決然。而她,隻是緊緊抓著他,生怕一個失手,便會抱憾終身。


    玄天門愈發臨近,林一反而坦然起來。無事的時候自然要小心謹慎,而大事臨頭時,他還真的沒有怕過什麽。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萬物付萬物,若是舍一身呢,豈不是萬物皆消?


    早知如此,又何必去什麽正陽宗呢?原本一場看似簡單的交易,竟然真的成為了一場生死之賭。隻不過,輸的還是自己,贏家是正陽宗,是玄天門。不對!我林一還是想當然了!那兩家仙門互有輸贏,而那任人擺布的棋子,正是自己啊!


    林一弓腰塌背地坐著,神色萎靡不振,惟有眸子裏嘲諷的意味正濃……


    一朵白雲緩緩落至翠微峰的玄光閣前。圍坐一圈的眾人應是等候已久,在掌門與四大長老的帶領下,紛紛起身,個個麵色欣然。


    四位金丹修士交了差遣,退至一旁。冼峰上前拜見了諸位前輩後,麵呈得色地走至師父餘行子的背後站立。玄光閣前,二三十人皆凝目觀望。


    白雲散去,一男一女並肩坐在地上。男的一身破碎的青袍,渾身的血跡,麵色蒼白,惟有那冷冷的眸子以及翹起的嘴角,帶著幾分桀驁不羈的模樣。而女子正是本門弟子蘭琪兒,卻是緊緊扣住男子的脈門,玉頰含霜。


    “蘭琪兒!你要作甚?”


    “蘭琪兒,長輩們在此,還不見禮!”


    餘行子已是察覺到了不對頭,出言叱喝。而其師父莊雲亦是心頭一沉,卻不忘替徒弟遮擋幾句。


    “還請撤去四周的禁製,弟子有話要說。”蘭琪兒的口氣冷冰冰的,不容置疑。


    生擒林一,本是玄天門的大喜事。門中早已提前得知了此事,今日專門在此等候。而蘭琪兒此舉使人摸不著頭腦,她抓著對方脈門作甚?廣齊子與餘行子等人換了個眼神,點點頭說道:“蘭琪兒,你這是何意啊?”


    “一個是重傷在身,一個是玄天門的弟子。敢問諸位長輩,將我與他封在禁製中又是何意?林一為我尋到並帶回山門,莫非長輩們還信不過弟子?”蘭琪兒輕聲反問道。


    廣齊子左右看了看,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便將那禁製去了吧!”


    掌門發話,自有人上前從命。餘行子本來應該很高興,此時卻是冷笑了一聲,上前一步衝著林一說道:“知道你遁法了得,眼下已無禁止,你還要不要趁機逃命啊!”


    來至玄光閣前,眼光掃了一圈後,林一便是低著頭不吭聲。見蘭琪兒逼對方撤去了禁製,他還是無動於衷。可餘行子這般說話,分明就是欺負人了。


    “扶我站起來!”林一輕聲說道。蘭琪兒一怔,還是將其扶了起來,卻示意道:“我還有話說……”


    搖搖晃晃站穩了,林一稍顯詫異地望向蘭琪兒,見她還是牢牢抓著自己的腕脈,又說:“臨行之前,掌門師伯與餘行子師伯皆有明言,隻要林一交出了《玄天心法》,既往不咎!弟子亦將林一本人帶回山門,還望長輩們不要食言!”


    廣齊子再次看向左右,餘行子已是冷笑道:“林一交出身上所有的一切,以及玄天殿所得,待有所甄別之後,玄天門會酌情予以處置!蘭琪兒,你莫要不識分寸,退開!”


    “師弟所言有理!林一身上的一切,皆得自我玄天門的祖師,應當原物奉還!”廣齊子首肯,並出言以示讚同。他的話引來在場眾人的紛紛附和,便是莊雲亦是輕輕頷首,隻是目含憂慮地盯著自己的徒弟。


    蘭琪兒的神色中盡是失望,還是搖頭說道:“此前,隻是要林一交出功法便可。眼下,卻是要他交出身上的一切,還要另行處置!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哼!林一已然是插翅難逃!怎樣處置他,自有師門長輩們說話。你之言行已是大逆不道,還不退下!”餘行子臉色一沉,出言斥責。


    “弟子將林一救下並親手送回山門,隻求師門長輩們言出必行,處事公允。誰料想竟是這麽一個下場,弟子亦被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如此唾麵自幹,莫不怕天下人恥笑嗎?”蘭琪兒的身子輕輕顫抖,兀自冷麵直視著餘行子等一幹長輩。


    “大膽!”


    “放肆!”


    “成何體統啊!”


    “琪兒,你怎可如此無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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