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有三兩個天龍派弟子走進來,冷清的酒肆內,熱鬧了許多。


    曹掌櫃吆喝著小蘭與柱子,忙得不亦樂乎!那滿是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久違了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孟山帶著木青兒與季湯等人進了酒肆,見真元子與一個養馬弟子一桌吃酒,眾人神情各異。


    “哈哈!道長說要去四處閑逛,原來是撇下孟某,獨自到此處吃酒呢!來來!你我共飲幾碗!”孟長老占據一張桌子,對真元子大聲笑道。


    真元子展眉一笑,起身灑然笑道:“固所願也!值此閑暇之機,當與孟長老痛飲一番!嗬嗬!”


    轉身離去之時,恰見林一偷偷撇嘴,真元子暗道,這小子又取笑自己呢!他眼珠一轉,忙作好整以暇狀,舉起手中酒盞,衝其正色道:“林小友,老道自罰一杯,以作失陪之禮了!”


    真元子仰首喝完盞中酒,酒盞亮底,又得意使個眼色。臭小子,我讓你笑話我!


    見真元子移步,孟長老與手下弟子起身相迎。隻是各自心中暗忖,這德高望重的真元子道長,為何要對一個養馬弟子言語彬彬,禮遇有加?!


    林一獨自坐著,麵無表情,對真元子的離去絲毫不作理會。


    眾人眼中的林一,更顯年幼不識好歹。反觀真元子,則年長敦厚,心胸豁達,彰顯高人風範!


    突然,一陣沉悶的馬蹄聲,正由遠至近而來,震的酒肆土坯牆上的陳年老灰簌簌直落,愈來愈響的蹄聲,轉瞬到了酒肆門前。


    “希聿聿”馬嘶聲大作,囂張的喝罵聲響起……


    酒肆有兩個門,北邊腳門衝院內,南邊大門衝著外麵的街道。


    天龍派眾人都抬頭看向臨街的大門。在如此偏荒之處,來者會是誰呢?


    ……


    曹掌櫃倚在櫃台邊,已麵如土色,大禍臨頭的模樣。


    林一收回目光,低頭把玩手中酒盞,皺起了眉頭。


    ……


    門簾呼啦一聲被掀起,裹起一陣寒風。


    “曹老頭,快上酒上肉……”一個身材強壯的中年漢子,大步衝入了酒肆,他手揮馬鞭,大聲喝道。


    這漢子身著翻毛羊皮大氅,腰下斜插一柄馬刀,腳上的鹿皮靴子上,還插著把短刃。其黃臉膛上,絡腮的短髯透著邪氣,獅眉虎睛中,盡是乖戾與囂張之意。


    此人衝著著曹掌櫃咋呼了一通後,卻忽見酒肆內已坐了幾桌人,這漢子目光凶惡,罵罵咧咧道:“娘的,曹老頭生意不錯呢——!”


    緊接著,門簾掀動不止,呼拉又竄入了二十多人,身上的打扮與那漢子相仿,一個個叫囂不停。


    “掌櫃的,快些上酒肉來,不然拆了你這鳥店!”


    “來啦!來啦!”曹掌櫃的背更駝了,忙著從櫃台中跑出來。他陪著小心,強擠出笑臉,俯首作揖。


    領頭的漢子眼光老道,見天龍派眾人雖來曆不明,卻個個氣勢沉穩,不似平常人等,他稍作收斂,一把拎著曹掌櫃脖頸,走至一張桌子前坐下,才將兩腳離地的老掌櫃放下。


    曹掌櫃駭得雙腳直發軟,哪裏還能站得住,又被這漢子給伸手拎了起來,桀桀笑道:“我說曹老頭,別怕嘛!我沙老四吃酒又不欠賬。好生伺候著,爺爺有銀子!”


    這叫作沙老四的漢子,隨手甩出塊銀子,估摸著四五兩重,“咕嚕嚕”掉落在曹掌櫃腳下。


    沙老四得意笑道:“曹老頭,別傻杵著了,快收了銀子,上些酒肉來。”


    那些漢子一個個也找了位子坐下,拍著桌子大喊大叫。


    曹掌櫃彎腰拾起銀子,麵色發苦,他雙手又將銀子舉起,哀求道:“沙爺您老高抬貴手,這銀子小的怎敢拿呢,還請收回!”


    “啪——”


    沙老四一拍桌子,就欲發火,眼珠一轉,四下掃視一圈後,卻又突然換了笑臉說道:“曹老頭,大半年的沒來了,你便不識得我沙老四是何等樣人,竟會來你這小店吃白食?你這是誠心在眾人麵前壞我名頭?”


    說著,沙老四的聲音就變得陰冷起來,其一雙虎睛泛著凶光,捉摸不定的打量著抖若篩糠的曹掌櫃。


    曹掌櫃麵上皺紋深埋,捧著的銀子便如一塊火炭。他心中暗罵,你沙老四也有不吃白食的時候?喪盡天良的事你都做盡了,還要什麽名聲嗎?


    “快不快去!”沙老四又是一聲冷喝。曹掌櫃嚇得一哆嗦,忙應聲不迭,麵帶痛苦的將銀子揣起來,慢慢轉身離去。其膽小受氣的模樣,惹得沙老四的隨眾,又是一陣大笑。


    木青兒與徐師姐坐在一處,旁邊的是季湯與洛融,孟山與真元子各執一方,六人圍坐了一張桌子。


    孟山與真元子神色輕鬆,推杯換盞,對身邊發生的一切,視若未見。木青兒與季湯和羅融則麵色陰沉,隱有怒氣,惟有徐師姐蹙眉微歎!


    “哼!也不知這些人是何來曆,如此囂張,惹人氣惱!”木青兒恨恨放下手中竹箸,嘀咕了一句。


    孟山搖頭不語。真元子嗬嗬輕笑,他伸手指蘸酒在桌上寫了兩字。四位年輕人見了,神情恍然,原來如此。對四人心事了然,無奈之下,孟山隻好輕聲說道:“靜觀其變,不是衝我等而來,由他便是!”


    “此乃老成謀事之言!貧道敬孟長老!”真元子頷首舉杯。


    “前行步步荊棘,不得不如此!”孟長老沉聲說道。


    “惹得雷霆一擊,何物不成齏粉?”真元子輕聲回了一句,言中之意隱晦不明,令木青兒心中不解,撅起了嘴巴。孟長老卻是露出了笑容,舉杯邀老道共飲。


    幾人說話聲音甚輕,沒有旁人在意,卻被林一聽的清楚。他不由暗歎,這老道真會說話!


    多了些不速之客,酒肆內變得嘈雜了許多,再沒了原先的清靜。林一索性起身,朝櫃台走去,他對惶惶狀的曹掌櫃說道:“掌櫃的,結賬吧!”


    “啊!是……!那個客官呀,您等吃喝,乃是最後一總兒結賬的!”曹掌櫃結結巴巴說道。


    林一點點頭,便向外走去。身後傳來真元子的聲音:“便宜這小子了——!”


    門簾一掀,一個姑娘手托著木盤走了進來。


    姑娘身著花布棉袍,外套皮坎肩,白裏透紅的臉蛋上,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帶著笑意,正是曹掌櫃的孫女小蘭。


    林一側了下身子,為其讓開路來。小蘭赧然一笑,便往裏走去。


    一陣胡哨聲起,伴著留口水的聲音,讓小蘭腳步匆忙,隻想快快放下酒食,好早早的逃開。


    “這姑娘生得俊俏,嗬嗬!快過來讓爺瞧瞧!”沙老四帶著兩個手下守著一張桌子,他滿臉的淫笑,衝著小蘭招著手。


    小蘭滿麵羞紅,急急放下木盤就欲離去,內心卻是後悔不迭。適才,隻當是柱子忙不過來,她才要過來幫忙,誰成想是這夥人來了呢!


    手腕卻被人一把攥住,小蘭愈發的羞憤難當,忍不住回首叱喝:“你作甚——?”入眼處,正對著垂涎欲滴的醜模樣。


    沙老四緊緊捏住了小蘭的手腕,不肯丟手。


    “沙爺!沙爺!這是我孫女啊!您老行行好,別跟個孩子一般見識!”曹掌櫃忙小跑幾步,擋在小蘭麵前,拚命掰著沙老四的手指,不忘出聲哀求著。


    “哈哈!都長這麽大了,跟她娘一般的俊俏呢!曹老頭,你他娘的真有福氣啊!”兩個手下陰陽怪氣嬉笑著,酒肆內又是一陣哄笑聲起。


    小蘭奮力掙紮,可沙老四的爪子如鐵鉗般,根本掙脫不開。她有些絕望哭道:“爺爺,爺爺……”


    曹掌櫃無奈之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磕頭如搗蒜,老淚縱橫的哀求道:“沙爺!老頭子求您放過我的孫女吧!您毀了孩子她娘,還不夠嗎?您打斷了我兒子的腿,咱也認了。隻是孩子還小啊,求你放過她吧!老頭子求您了!”


    曹掌櫃額頭見血,聲嘶力竭,讓欲**火中燒的沙老四皺起眉頭,再也不顧及天龍派眾人,積年的囂張再也忍耐不住,他一腳蹬向曹掌櫃,罵道:“他娘的,爺隻是想看看這丫頭長的咋樣,你哭哭啼啼的敗興,給爺滾開——!”


    曹掌櫃被一腳蹬得滾了兩個跟頭,一頭撲倒在林一的腳下。


    林一俯身扶起了曹掌櫃,這一下看似摔得不輕,好在皮袍厚實,人未傷著。他眯起了雙眼,靜靜打量酒肆中的情形,一時倒不急於離去了。


    “爺爺——!”見曹掌櫃被踢翻,小蘭淒慘哭喊掙紮,卻依舊掙不脫沙老四的爪子。


    眼睜睜看著小蘭被人**,木青兒目露怒火,就要拍案而起,卻被孟山用眼光製止了。季湯與羅融麵色鐵青,卻礙於長輩當前不便專行,隻能強自忍耐。


    “孟叔叔,為何不能出手?”木青兒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已抽出腰中短劍,欲出手救下可憐的小蘭。


    “我等此行並非為行俠仗義而來。何況,救她一時,爾等救得了她一世嗎?”孟長老不為所動,冷聲說道。


    “哼!如何不能救她一世呢?”木青兒撅著嘴巴,帶著不忿說道。季湯與羅融聞言沉思了下,麵色稍緩,各自歎息了一聲。


    “嗬嗬!稍安勿躁!”真元子微笑著說了一句,便向後門處看去。木青兒等人心中不明,循其目光所在,隻見一道黑影,遽然穿過門簾,直撲沙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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