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萬三人與陸樹纏鬥之時,林一始終站在一旁觀看。平日裏三人扯皮鬥嘴,跟冤家聚首一般,一會跟仇人似的,一會又好的可穿一條褲子。可眼下,卻顯出三人的情誼來了。麵對陸樹的強悍與往日的威名,三人渾然不顧自身的弱小,拋開內心的膽怯,這種氣勢便令人敬佩。自己也出手教訓過他們,不過此後大夥心無芥蒂,相處的很好,足見三人的真性情。


    上陣父子兵,打架親兄弟。兄弟情深,卻也不是陸樹對手,林一早已看在眼中。本想三人與陸樹廝打一番,就此作罷,自己便沒必要出手了。打個鼻青臉腫的,對於這些外事堂弟子,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可陸樹沉腰下馬之時,林一便知沈丁要遭殃。見其舉起手肘之時,他心中一凜,暗惱這陸樹為人險惡,再不能再袖手旁觀,腳下一動,便到了他的身後。


    陸樹手肘砸下半途,猛覺手臂一緊,一股大力箍住手肘,竟落不下半分,他心中錯愕,忙回首看去。


    正是林一及時趕到,左手托住陸樹的手臂,右手抓住沈丁肩頭,雙手輕輕一扯,便將二人分開。


    陸樹便覺得周身一輕,便離開原地兩丈多遠,落地之時,收不住腳步,一屁股坐在雪堆裏。


    沈丁一直撅著屁股用力,根本不曉得危機臨頭,肩胛一麻,不由得鬆開手臂,忙要掙紮,見是林一,才訕訕作罷。


    胡萬與文倫這才長吐一口氣,心道這林師弟終於出手了。胡萬三人知道林一不簡單,力氣也大,四人一起與陸樹纏鬥,應不會吃虧,事先動手時,雖未心照不宣,三人還是將林一作為了車馬大院的倚仗。


    好在關鍵時刻,林一沒讓兄弟們失望。二人早忘卻了方才的不堪,樂嗬嗬跳過來,與林一立在一處。


    恨恨的盯著同仇敵愾的四人,陸樹慢慢爬了起來。


    雖不知為何會摔倒,卻也知是眼前這少年馬夫搗的鬼。陸樹身上無恙,以為是對方傷不了自己。他手指林一罵道:“你這個臭小子,敢出手偷襲,給我滾過來,讓我替你爹娘教訓教訓你!”


    林一臉色一沉,抬手示意胡萬三人退後。


    三人雖躍躍欲試,卻也有自知之明,忙退後幾步,給林一騰出了地方,


    林一目光泛寒,冷冷的看著依舊囂張的陸樹說道:“你不念同門情誼,逞強淩弱;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出言相辱!你不是外事堂的高手嗎?我這個馬夫,今日也替你爹娘來教訓你,讓你也知曉什麽叫仁義廉恥!”


    林一的一席話讓陸樹惱羞成怒,他怒喝一聲,“你個臭養馬的,也敢口出大言,我打的便是你這廢物!”


    話音未落,陸樹身子躍起,揮拳便衝林一過來。


    見對方雙拳擊出層層拳影,裹著風聲迎麵撲來,林一眉梢一挑,手臂舒展,“攀龍附鳳”隨手使出。


    陸樹見林一用的是天龍拳,不由得惡笑一聲,雙拳一分,變成雙掌,一前一後,擊向林一的胸口。


    林一不慌不忙,又是一招“矯若驚龍”,輕易化解對方的招式。


    陸樹不由愕然,自己這招掌法,根本不是天龍拳的“矯若驚龍”可以化解的,可對方使出的分明便是天龍拳,這是為何呢?見招式勢窮,雙掌又是一錯,閃到林一身側,狠狠抓向對方腰間。


    陸樹的武功在外事堂弟子中,確實屬於佼佼者,招式變化莫測,且下手狠辣,兩招未見其功後,便連施絕招。他隻想擊倒對方而後快!


    天龍拳經由林一裨補闕漏,今非昔比,由其本人使出來,更是招式渾樸,大巧不工。


    陸樹的每一招每一式中的破綻,都被林一看在眼中,天龍拳的招式應對,更是渾若天成。


    一招“龍行虎變”漫不經心使出,已將陸樹雙掌封住。


    陸樹心中詫然,對手的拳法,自己再也熟悉不過,怎麽自己往常犀利的招式,如今束手束腳起來。


    腳下不停,陸樹圍著林一急轉,雙拳雨點般擊出。一個養馬弟子,想必也是隻會這天龍拳。憑借此拳法,我看你能支撐多久。


    麵對疾風驟雨般的拳影,林一果不其然使出下一招。一旁的胡萬三人,自然識得天龍拳。真想不到,招式簡單的天龍拳,竟也能抵擋住陸樹這廝的瘋狂攻勢。


    “二龍戲珠——!”三人禁不住喊出了招式。


    林一雙拳一抄,便從疾飛的拳影中,恰好擊向陸樹的脖頸處。


    陸樹想不明白,這兩隻拳頭是怎麽穿過自己的拳影到了麵前的。他來不及躲閃,便分手阻擋。誰知林一雙拳一晃,變作一隻拳頭,倏然擊向他的額頭。


    “好!龍門點額——!”胡萬三人一旁大聲叫好。


    對此招的熟知,陸樹有無數的變招可以化解,此刻卻半分也施展不出,眼睜睜看著拳頭到了麵前,他再也躲避不開。


    “嘭——!”陸樹腦子一蒙,似有悶雷轟響,眼前一黑,向後倒飛兩三丈遠。又是“嘭”的一聲,他狠狠跌落雪堆中,昏死了過去。


    天龍拳隻有五招,招式簡單,為入門弟子啟蒙的武功。林一便是用這五招,將外事堂的高手擊飛倒地不起。雖是手頭留力不敢使出半分來,也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兄弟三人圍住了林一,文倫小眼睛泛著光芒,笑得合不攏嘴:“五招啊!師弟隻用五招便結果了陸樹,嗬嗬!外事堂第一高手,非我林師弟莫屬!”


    沈丁也嗬嗬笑道:“師弟啊,為何隻用五招呢?這天龍拳竟如此的厲害,我明早便要重新練起。”


    胡萬呲牙直樂:“廢話呢!天龍拳不就是隻有五招嗎!不過,外事堂人人皆會使的天龍拳,也稀鬆平常。不過再簡單的招式,到了我林師弟手中,也化腐朽為神奇,嗬嗬!真他娘的痛快!看以後還有誰敢來我車馬大院撒野!看以後還有誰敢欺負我兄弟幾人!嗬嗬!”


    胡萬說著,挺起胸脯,原地踱了幾步,頗感揚眉吐氣!


    幾人說笑半響,才想起雪堆中的陸樹,既然教訓過了,幾人也不想多生事端。胡萬三人扯胳膊扯腿的,將陸樹拉出雪堆。


    一番折騰下來,陸樹終悠悠醒轉。隻是眼睛始終盯著林一不放。


    文倫見狀,挽著袖口,不滿道:“怎麽了!還不服嗎?要不要再來比過?”


    衝著文倫不屑的瞥了一眼,陸樹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還有陣陣眩暈未去。他心悸莫名,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慢慢爬起來。


    撲打著身上的雪屑,陸樹抬起頭,一雙死魚眼泛著陰冷,死死盯著林一,說道:“我真是看走了眼,沒想到在養馬弟子之中,還有你這樣的高手。尤其讓我想不到的是,你用的是最簡單的天龍拳,我也撐不過五招。真是高人不露相啊!若是你用其他的武功勝我……”


    陸樹的語氣一轉,陰測測的說道:“若是你用其他的武功,想必我一招也撐不下去吧?”說著,他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詭譎。


    胡萬三人隻當陸樹發泄心中不忿,並未深究其話中含意。


    而林一卻是眼瞳微縮,凝視陸樹的雙眼。


    這陸樹話中何意?雖敗在自己手裏,卻無一絲的忌憚,還出言恫嚇,又好像在旁敲側擊。此人如此深沉的心機,分明是懷疑自己的來曆。


    一直以為,自己在天龍派隱藏的很好。現在才知道,不是自己隱藏的好,而是一直無人注意自己罷了,否則,連陸樹這樣的外門弟子也瞞不過去。


    想到此處,林一眸光一寒,讓陸樹沒來由的心頭一悸!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林一眼睛逼視對方,輕聲說道:“替我爹娘教訓我的人,不會活在這個世上,眼下我暫且放過你,好自為之吧!”


    陸樹神色一怔,心頭一陣猛跳,那種孤寒的氣息並不陌生。作為外事堂弟子,多年來,他在江湖中也殺過不少人,也有過瀕死之時的危機感受。


    那種令人絕望的氣息,便是如此時這般的孤寒與冰寂。


    自己雖輸給對方,卻不服氣,心有猜測卻不該說出口。自己在外事堂十餘年來,也不是虛度光陰。一個入門幾月的弟子,憑著初學的天龍拳輕易擊倒自己,別人或許不在意,自己絕不相信這種奇跡的存在。武學的境界提高極難,更別說一個養馬弟子在短短時日會成為高手了。真是如此,還分什麽外門與內門,幹脆都來養馬算了。


    隻是自己隻圖泄憤,而不該說出心中猜測。若是此人真如自己所想,方才話外之音明了,對方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或許,連今晚都躲過不去。


    這個少年人武功非凡,現在回想一下,對方輕描淡寫一般擊倒自己,根本未盡全力。難道,自己在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麵前,竟非一合之敵?


    若真如此,要不要向上稟報?門內抓住此人之前,自己也許真如其所說,已不在人世了吧?


    心頭一陣慌亂,陸樹再不敢看林一的眼睛,他低下頭,聲音低沉說道:“這位兄弟的話,陸某記下了!”


    陸樹轉身默默離去,再無來時的猖狂與跋扈。


    而胡萬三人則趾高氣揚,心情舒暢。


    “日他先人,再不走非要他好看!”文倫舞著半截木鍁,大聲嚷嚷著。


    胡萬也附聲道:“我兄弟四人,絕不是好相與的!”


    沈丁則憨憨直樂。


    車馬大院中的馬夫們,這一天,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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