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滿月剛要跟著老太太,轉身回家。


    忽然,她隨便在人群中掃了一眼,居然意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瞧著像早就不知所蹤的許明月,但是又比之前的許明月蒼老了許多,都快看不出許明月從前的輪廓。


    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正打算繼續再看一眼,誰料那人似乎發現了她一般,轉頭不見了蹤影。


    一旁的沈大嫂,察覺到了許滿月不對勁,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什麽也沒有。


    她扯了扯她的手,“三弟妹,你在看啥?”


    許滿月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什麽,大嫂,我們快跟上去吧,娘他們都走遠了。”


    自從上次在二叔家門口,遇到一次許明月之後,便再也沒聽到過任何關於她的消息,還有許家的那些人,似乎也都沒了消息。


    或許,他們又像前世一般去逃荒了,又或許餓死在什麽角落裏無人知道。


    但是她跟許家早已斷絕了關係,這些早已跟她無關了。


    殊不知,角落裏,一個穿著破爛,渾身骨瘦如柴的女人,靜靜地看著許滿月離開的背影,始終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眼睛直直地看著。


    女人的身邊,還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一把將女人按在牆上,讓她的腦袋死死貼著冰冷的牆皮,“給我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咱們是來找糧食救命的,不是來找死的。”


    “許明月,你要是想讓你兒子活著,那就乖乖的,別惹事。”


    許明月閉上了眼睛,沉默了良久,“他不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也是你的。”


    “陸懷遠,你沒有心。”


    於現在的她而言,從前的一切早都沒了意義,什麽愛啊恨啊,她通通都不想要了,也不想去糾結了。


    她唯一想要的,隻有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安活下來。


    可惜孩子的親爹不這樣想。


    陸懷遠扯了扯嘴角,眼底閃過一絲諷刺。


    “命都快沒了,人心這種東西,誰還會有?”


    “我爹娘為了你那個孩子,活活餓死在了我的麵前,從那一刻起,那孩子就不再是我陸家的孩子,更不是我的孩子。”


    那個孩子以及許明月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爹娘死了,因為給這對母子倆省下一口糧食活活餓死了。


    許明月沉默了,嘴唇被她咬得血肉模糊,手指無意識攥緊衣角。


    這事她確實有錯,可她也沒想到,一向不喜歡的她的陸叔和陸嬸,會偷偷把他們自己的口糧,節省下來給她和孩子。


    她以為,她們還有吃的,這才接受了那根地瓜……


    陸懷遠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睛,“你真是惡心,明明做出了那麽多不知廉恥的事,卻還能裝出一副無害的樣子。”


    “我告你,如今我們陸家隻有川子一個孩子,以後你和你兒子的口糧,都要省出一半給川子吃,否則,你們就給我滾出去。”


    許明月臉色一下子泛白,不可置信地抬頭望著男人。


    “他是你的親骨肉啊,川子隻是你的侄子,哪怕你恨我,可也不能恨一個還不到一歲的孩子……”


    陸懷遠徹底冷下了臉,心裏的怒火不停翻湧,他強行壓下這些情緒。


    “孩子?就是因為你和那個孩子,我爹娘活活餓死,我大哥大嫂,連帶著幾個侄子侄女,也跟著餓死。”


    “現在整個陸家,就隻剩下川子這一個孩子,你和你那個野種,最對不起的也是川子,我沒讓你們償命已經算不錯了。”


    “這些都是你們欠他的,欠我們陸家的。”


    隨著這些話一句句砸下,許明月渾身的力氣仿佛漸漸被人抽去,她緩緩跌坐在地上,鼻子酸得不行,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或許,這一切從開始就是錯的……


    此時此刻,除了陸懷遠的身邊,早已沒了她和孩子的容身之處,她也隻能妥協,為了孩子不停地妥協,沒有絲毫辦法反抗。


    ……


    許滿月回到家後,不知為何,總覺得今天無意中看到的那人,就是消失了許久的許明月,時隔一個多月不見。


    對方的氣質倒是發生了不小的改變,這才讓她瞧著像她,又不像是她。


    今天晚上,照舊是學習時間。


    許滿月也沒再繼續想許明月的事,而是將自己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養殖學習課程之中,第二天依舊起得很早,去學校上課。


    她剛到學校,便發現學校來了一個新的女老師,叫作孟曉。


    錢老師還特意介紹兩人認識。


    “滿月,這位是咱們學校新來的孟曉孟老師,她這次下鄉是特意來支教的。”


    “你們倆都是女同誌,以後可以相互多交流一下教學經驗,也可以好好增進一下關係。”


    孟曉主動伸出手,笑著跟許滿月握手,“許同誌你好,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


    許滿月望著眼前的人,也伸出手跟對方握手,“你好,我叫許滿月,以後你在學校遇到什麽事情,也可以問我。”


    現在才1961年初夏,還沒到大量知青下鄉的時間,但在這之前,其實也是有知青下鄉的。


    這些知青基本上都是主動來下鄉的,而且是抱著在想鄉下,能夠做出一番事業,將自己的所學知識,造福人民的信念而來的。


    孟曉瞧見許滿月進來的那一瞬間,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好呀,那以後我就叫你滿月吧,你長得可真好看。”


    像一朵盛開在雨夜的月季,恬靜淡雅。


    她昨天剛來到這個紅旗公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女同誌。


    雖然許滿月的膚色,沒有城裏的姑娘白皙,但是渾身上下都有一種明媚的味道,讓人眼前一亮。


    許滿月抿唇一笑,“謝謝你的誇獎,你長得也很好看。”


    孟曉長得瘦瘦的,有些白淨,氣質很好,渾身上下都是書卷氣。


    她身上穿的衣服幾乎沒有補丁,笑起來笑容很是漂亮,尤其是誇人的時候,那雙眼睛更是清澈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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