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滿月倒是覺得,讓洪全當大隊長還不錯。


    老太太越來越激動,一直拉著她說個不停。


    “你再跟娘仔細說說,你們是咋打算的,萬一娘能幫得上你們的忙,你們也能省點力氣。”


    許滿月想了想,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至於幫忙,還真有一件事,“娘,咱們大隊裏的那個二明,是我班上的學生。前些日子,他一直沒去上課,今天我上他們家裏一看,他上山被捕獸裝置給弄傷了小腿,一直撐著不敢告訴他奶奶。”


    “現在人都還生死未卜,我給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又找了大隊長照看著他。明天早上我要去學校上課,可能要麻煩你過去過去看看。”


    老太太明白了,“放心,這事交給我。”


    要是人還活著,那皆大歡喜;要是人沒了,楊婆子肯定受不了,必須有人過去看看。


    不過那孩子也是可憐,爹娘早沒了,如今隻剩下一個瞎眼老婆子,跟他妹妹三人一塊相依為命。


    她記得,他那妹妹也就比寶珠大一兩歲。


    翌日一大早上。


    許滿月出門上班之後,老太太醒了,想著昨天晚上的話,她拎著一個籃子,裏麵放著幾根地瓜,就出門上楊家去了。


    剛到楊家門口。


    沒聽見裏麵有什麽動靜。


    老太太鬆了一口氣,又去了隔壁的破屋裏,打算先看看二明那孩子咋樣?


    誰料,剛走進去,就跟從裏麵走出來,胡子拉碴的洪全碰個正著。


    “咋樣,二明沒事吧?”她走上去追問道。


    這大早上的,洪全被突然跑上來的老人,嚇得不輕,當看清來人之後,他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老嫂子,你咋上這來了,滿月告訴你的?”


    老太太一瞧這人的表情,就知道二明肯定沒事了,不然他肯定早就開始找人過來。


    於是連忙將手裏提著的幾個地瓜,拿了出來,“瞧你這樣,人肯定沒事了,我還帶了幾個地瓜過來,給他們兄妹倆填填肚子。”


    別的他們沈家沒有,地瓜倒是勉強能拿得出來。


    看著三個地瓜,洪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老嫂子,這可不像你了。你心裏不會打著啥算盤吧?”


    一個寡婦能養大這麽多的孩子,能是啥簡單的人,這人前些年的時候,可沒少占集體的便宜。


    什麽私藏幾根麥穗、挖地瓜的時候偷偷拿幾個,又或者光明正大哭窮賣慘,說她命苦。


    尤其是當初吃大鍋飯的時候,讓家家戶戶上交糧食,沈家就上交了那麽一點,之前大隊上管事的那幾個人,誰不知道這沈家當初可能私藏了糧食。


    但是,這老太太和沈家那幾個兒子都不是好對付的,再加上她年輕的時候確實命苦,因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指望這老太太,拿出一點東西出來給外人,那可是比登天還難。


    “瞧你這話說的,我就是可憐這兩個孩子,拿了點吃的過來看看。”


    老太太依舊笑著,語氣卻明顯轉了一下,“不過,確實是找你有點事情。”


    她將人拉進屋裏,湊到洪全的耳邊,“你和郭會計,是不是打算恢複上工了?”


    洪全歎氣道,“我倒是想上工,但是這不是沒種子,地裏也幹得不行,又沒有水澆灌,你說說,哪裏種得出來糧食。”


    老太太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傻啊,這不是還有公社的領導嘛,他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不管吧,去了公社,一哭二鬧三上吊,你通通給用上。”


    “好歹你也是一個大隊長,你這麽鬧,他們肯定會給咱們大隊辦法的。”


    “是你的麵子重要,還是咱們鄉親們的命重要?”


    洪全臉色張紅,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咋說,隻能委婉解釋。


    “老嫂子,事情也不能這樣辦,你們女人的那套不能放到公事上來。”


    他好歹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孫子都有了,真要去公社學她們女人那一套,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更何況,事情哪裏是這麽容易解決的。


    老太太翻個了白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行了,行了,你不去我去,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到時候我去了哪裏,直接說是以大隊的名義,去向公社申請種子的。”


    “萬一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別在外人麵前,把我給出賣了。”


    洪全嚇得不行,連忙將人拉住,“不是,等等,老嫂子,你還真敢去啊,你知道公社辦公室在哪嗎,你知道誰是公社的領導嗎,不行,你還是別去了,我去,我去就行。”


    這要是鬧出事情來,以後讓公社那邊對他們青山大隊的意見更差,估計啥東西都輪不到他們大隊了。


    老太太年輕時是一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她最看不得一個大男人拖拖拉拉的,一點事情都辦不好。


    於是反手甩開他,“你去啥去,你們大男人的麵子值錢,我一個老婆子的麵子不值錢,為了咱們的鄉親們,哪怕讓人把我的麵子踩在腳下,我也願意。”


    “真要是沒要來,丟的也是我這個老婆子的臉,跟你沒什麽關係。”


    “你就在家裏等著吧。“


    洪全心裏還挺感動的,但是這話總感覺對方在明裏暗裏看不起他。


    不過要是能要來種子,看不起就看不起吧。


    老太太走之前,還是將帶來的地瓜,放到了楊二明的身邊,見他情況好轉之後,心裏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好歹是她兒媳的學生,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能活下來,她也開心。


    洪全瞧著老太太真的往公社去了,他心裏還是怕出事,於是又跑去找郭大山商量對策。


    現在青山大隊的村幹部裏,也就隻剩下他們兩個管事的了。


    郭大山聽完之後,抽著煙杆,沉默了片刻,“這事咋們就當作不知道。”


    “如果上頭問起來,你就隨機應變。”


    那個老婆子的戰鬥力他是見識過的,不僅胡攪蠻纏得厲害,嘴巴也厲害。


    什麽受階級剝削苦,什麽仗勢欺人,欺負她那個苦命人……總之整個青山大隊,沒一個人能治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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