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胡同,大雜院。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這裏,並且將自行車停在了一處院子裏。


    這裏就是沈景明戰友住的地方。


    下車之後,許滿月抬頭四處看了一眼,這個大雜院破破舊舊的,到處灰撲撲,周圍住著好多戶人家。


    這些人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倆,尤其是一些年齡大的嬸子大娘們,目光更是肆無忌憚,甚至小聲嘀咕了起來。


    “這兩人是來參加誌軍婚禮的?”


    “瞧著應該是,尤其是那個穿著軍裝男的,誌軍剛剛轉業回來,估計兩人還是戰友。”


    “嘖嘖嘖,那個女人真是好命,死了男人拖著孩子,居然還能改嫁給小叔子,人家誌軍要工作有工作,要能力有能力。”


    “你們說說,這朱家咋就這麽糊塗,非要逼著小叔子娶寡嫂?”


    “還能是為啥,朱家親兒子沒了,又留下這麽多孩子,朱婆子肯定得找人,幫她養孫子唄。”


    “原來是這樣,不過那個劉紅娟也真是的,一個女人,前後嫁了一對兄弟,她就不嫌丟人?”


    “要是我,我早就一根繩子吊死了。”


    許滿月將周圍的低聲議論,聽得一清二楚。


    這年頭改嫁小叔子的,也不是沒有,但這種事情還是很少見的。


    但是沈景明一向性子冷淡,他能夠帶著她過來,可見他跟他這個戰友的關係,不一般。


    “走吧。”沈景明停放好自行車,大步走過來。


    “誌軍之前幫過我不少,在部隊我和他的關係也不錯。”


    “他突然轉業回來結婚,我也很意外,不過他結婚,我們還是要過去的,有些話聽聽就行。”


    許滿月點了點頭,“我知道。”


    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時候親眼所見,也不一定是真的。


    很快,兩人到了一個逼仄的小院子裏,周圍幾乎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一進去,幾十平米不到的屋子裏,擠滿了十幾口人,老的,小的,都擠在一塊。


    還有四五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孩子,光著髒兮兮的腳丫,摳著鼻孔,吹著鼻涕泡泡,齊刷刷朝兩人看來。


    許滿月愣了一下,這個地方,連張紅色的喜字都沒貼, 根本不像要結婚的樣子。


    沈景明微微皺眉,確實是這個地方沒錯。


    這時,一個老婆子跛著腳,從裏麵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許滿月和沈景明兩人。


    當看到對方身上穿著的軍裝時,老婆子瞬間咧嘴笑了起來,連忙招呼人進屋。


    “同誌,你是誌軍的戰友吧,來來來,快進屋,誌軍去接他大嫂……不,現在應該說是接他媳婦。”


    “你們再等等,估計他們也快回來了。”


    雖然是寡嫂改嫁小叔子,兩人都是在劉家,但是為了避免外人說閑話,接媳婦還是去媳婦娘家接的。


    沈景明看了眼屋內,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隻有站在院子裏稍微好一點,能站得了人。


    “不用,我們在這裏等。”


    朱婆子笑意僵住,隨後又恢複如常。


    “好好好,我這就去給你們拿凳子。


    說完她轉身進屋,不到片刻,各種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


    “一個兩個,沒看見有客人來嘛,人也不叫,平時咋教你們的?”


    沒一會兒,朱婆子拿著拿著兩張凳子出來,放到了許滿月的身邊,眼睛一直往她屁股上瞥。


    “這個閨女是你媳婦吧,長得真俊,看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肯定能生兒子。”


    “對了,你們有幾個娃了?”


    要是沒娃,正好他們家裏娃多,隨便送幾個女娃,給他們也不是不行。


    許滿月被她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心裏有些不舒服,於是往後退了一步,剛要開口說話。


    突然,沈景明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擋住了朱婆子的視線,“嬸子,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朱婆子訕訕一笑,收回視線,“那能行,你們是客人,哪能任由你們待在外麵。”


    “來來來,你們倆都坐,我去給你們倒水。”


    許滿月剛要坐下,低頭卻看見凳子上都是厚厚的灰塵,上麵還有鼻涕。


    她心裏有些犯惡心,索性一直站著不去看。


    按理來說,家裏有個當兵的,生活條件應該要比一般人家好一些,可這劉家卻是截然相反。


    在農村都找不出幾家,比這劉家,更加髒亂逼仄的。


    尤其今天還是朱家娶媳婦的日子,雖然現在家家戶戶日子都不好過,但最起碼該打掃的衛生,還是要打掃幹淨的。


    沈景明低頭,也看到了這兩張凳子上的東西,他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眼底意味不明。


    兩人在朱家院子裏站了一會兒,終於等到騎著自行車,接著新媳婦回來的朱誌軍了。


    他身體高大魁梧,臉上眼尾有一道猙獰的疤痕,隻差一點點就會劃破眼球,身上散發著肅殺的氣息。


    自行車後座上,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女人。


    女人頭上戴了一朵紅色絹花,臉色蠟黃幹瘦,渾身沒個二兩肉,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景明,你咋來了?”


    朱誌軍一進院子,看到沈景明,他愣住了。


    屋內的那四五個孩子,一窩蜂地跑到了女人的身邊,拉著她的衣服,“娘,我要吃糖。”


    “娘,我也要吃糖~”


    嘰嘰喳喳的小孩吵鬧聲,接二連三響起。


    女人抬手摸摸這個孩子,又摸摸那個孩子,有些為難地抬頭看向朱誌軍。


    朱誌軍沒有搭理女人,而是有些尷尬地看著沈景明和許滿月兩人。


    “讓你們看笑話了。”


    沈景明看了眼那四五個孩子一眼,沒有多說些什麽,“沒事,我聽說你今天結婚,帶著我媳婦過來看看你們。”


    他側身看著許滿月,為兩人簡單介紹一番,“這是我在部隊的戰友,現在轉業到公安局,你叫他劉大哥就行。”


    “朱大哥,這是我媳婦許滿月。”


    許滿月抿唇一笑,“朱大哥好。”


    朱誌軍看向她,笑了笑,“弟妹跟你真是般配,一個長得俊,一個能力強。”


    不像他,他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別說漂亮媳婦,現在就連


    這時,幾個孩子沒有吃到糖,哇哇大哭了起來,還有的滿地打滾,瞬間哭鬧聲接連響起。


    一些大娘嬸子們,圍在院子裏看熱鬧,“誌軍,你兒子閨女哭了,還不快去哄,小心今天晚上新媳婦不讓你上床,以後老了兒子不給你養老。”


    “對啊,這結婚連個喜糖都不發,虧你還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咋就這麽小氣。”


    周圍的你一句,我一句,讓朱誌軍的臉色都漲紅了起來。


    尤其是這裏還有他的戰友,讓他更加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誰能知道,根本不是他小氣,而是他身上的全部家當,都給了養母朱婆子。


    自然沒有多少的錢,去置辦婚禮要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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