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拿起筷子敲了敲碗,“這麽濃稠的粥,一口下去當然香了,就現在這個日子,隻要是能吃的,基本都是香的。”


    昨天住在他們家隔壁的劉家,又餓死了一個丫頭片子,跟寶珠一樣大,今年才五六歲。


    整個青山大隊,估計根本沒幾個人家,像他們沈家這樣,依舊將這些女娃養得好好的。


    在農村,五六歲的孩子,早就可以給家裏做飯了。在沈家,今年已經十四歲的沈青青,基本上都沒幹過什麽家務。


    她雖然更偏心兒子和孫子,但自認為,還算是個有點良心的老婆子。


    不過沈青青年齡也大了,該做的家務,還是得學起來。


    老太太抬頭看向自家大孫女,“青青,以後家裏做飯做家務,你也輪著來,就排在你三嬸後麵,至於家裏的飯該咋做,讓你娘明天好好教教你。”


    “明白了沒?”


    沈青青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看了眼她娘。


    沈大嫂撇了撇嘴,“娘,幹嘛還要我教,隔壁劉家的那個五歲女娃,早早就開始踩著凳子圍著灶台轉了。”


    “青青再過幾年,都能嫁人了,連這這點家務都不會,還不是你們太慣著她了。”


    “讓她自己學唄,反正又不是什麽難事。”


    老太太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去,“她是你生的閨女,你不教要誰來教,以後嫁到別人家什麽也不會,人家罵的就是你這個當娘的,沒教好她。”


    沈青青眼底閃過一絲受傷,她剛要開口說自己一個人可以。


    許滿月看不下去了,她想了想開口道。


    “娘,大嫂,這樣吧,這次輪著做飯,青青暫時先不輪著來,先讓她跟我們幾個學幾天,再讓她單獨自己做。”


    沈青青愣了一下,抬頭看著許滿月,眼眶瞬間紅了,心裏暖暖的,仿佛有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三嬸……”


    明明三嬸也就比她大個幾歲,可她總覺得,她讓人覺得可靠和安心。


    林落霞見許滿月都開口了,她也點了點頭。


    “娘,我覺得三弟妹說的這話不錯,青青基本沒做過什麽家務,幹什麽事情都得有個時間緩緩,先讓她跟我們幾個學幾天。”


    “做飯幹家務,也不是什麽難事,估計很快就能上手了。”


    老太太掃了一下眾人,歎了一口氣,“行了,那就這樣吧。”


    說完,她有些不想看到沈大嫂,側身不去看她。


    “老大媳婦,你端著飯菜去院子裏吃吧,別在這裏礙老娘的眼,真是的,一看見你就來氣。”


    “說起來老三媳婦,還比你小了十幾歲,你瞧瞧她,再瞧瞧你自己,哪有一個當大嫂,當娘的樣子。”


    老太太歎氣,“端著你的碗,滾出去吃吧,老娘現在看見你,就吃不下飯。”


    沈大嫂瞬間傻眼了,端著一個碗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她小心翼翼湊在老太太的身邊,“娘,你生氣了,你真的生氣了?”


    老太太沒搭理她,直接換了一個位置,坐在了許滿月和林落霞的中間,端起碗吃飯。


    許滿月瞧見這一幕,也沒管太多,低頭開始吃地瓜。


    要她說,大嫂有時候說話做事,確實挺討厭的。


    她自己也是女人,咋對自己生的閨女這樣漠視。


    係統給的基礎資料中。


    沈大嫂被沈老大活活打死後,唯一為她出頭的,隻有她始終看不上的這個閨女沈青青,其他人基本都當看不見。


    吃完飯後,許滿月開始收拾碗筷,其他人早就回屋裏躺著了。


    唯有沈青青留了下來,“三嬸,我跟你一塊收拾吧。”


    她學著許滿月的樣子,將桌上的碗筷重疊收起來。


    許滿月點了點頭,“行,洗碗收拾廚房,這個你應該會的吧,我就不用咋教出你了,你跟著我後麵看看就行。”


    沈青青點點頭,跟在她身後,看著許滿月做什麽,她就做什麽,甚至還搶著做,搶著洗碗擦桌子。


    整個人小心極了,生怕許滿月嫌棄她動作不利索。


    許滿月歎了一口氣,“青青,你正常做事就行了,家裏也沒什麽活,沒必要搶著做。”


    兩人雖然差了一輩,但她也就比沈青青大了三四歲,要是沒嫁給沈景明,估計平時遇見了,沈青青還得叫她一聲滿月姐。


    對於沈青青的想法,她還是能猜到一些的,無非就是怕她嫌棄她。


    看來應該是從小被沈大嫂嫌棄壞了,養成了敏感自卑的性子。


    剛要搶著去擦灶台的沈青青,身體瞬間一僵,臉色微微泛白。


    “三嬸,我……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還是她做錯了什麽,惹得三嬸不高興了?


    後麵這句話,她沒敢問出來,她怕自己真的被這個家裏,唯一關心自己的人厭惡了。


    許滿月聽出了,女孩話裏的小心翼翼以及顫抖。


    她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自己剛剛說的那話,讓沈青青誤會了。


    許滿月輕輕搖頭,語氣放緩了許多,“不是,你沒有做錯什麽,以後少想一些不相關的東西。”


    “我剛剛隻是想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沒必要,對著誰都小心翼翼,尤其是在我麵前更不用。”


    “咱們年齡差不多,雖然輩分不同,但你也可以把我當姐姐看待,有什麽煩惱,你也可以跟我說說。”


    沈青青猛地抬頭望向她,眼眶泛紅,嘴唇微動。


    她一下子撲進了許滿月的懷裏,眼淚默默往下流,“三嬸,我是不是很不討喜,為什麽娘她隻喜歡弟弟,不喜歡我……”


    明明每次娘被爹打,都是她第一個站出來護著她的,小山隻會在一旁看著,從來不會主動站出來護著娘。


    可娘依舊不會多看她一眼,她的眼底始終隻有爹還有弟弟,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幾人,從來都沒有她。


    許滿月將人摟在懷裏,歎了一口氣,“青青,你要知道,真正強大的人,從不會把寄托於別人的愛而活。”


    “人的情感,是這世上最瞬息萬變的東西,隻有你自己愛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愛。”


    就像她一樣,曾經許明月沒有回來之前,許家人待她也不錯,後麵他們還是選擇了放棄她。


    那時候,她以家人的愛而活,注定愛消失的時候,也是她死亡的時候。


    這一世,她隻想靠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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