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半晌的時間,朱皇帝忽然嘿的笑了一聲,說道:“妹子,你說登州府的這些生員們,心裏得有多大的怨氣?”


    嗯?


    朱重八你是不是傻?


    馬皇後瞥了朱皇帝一眼,反問道:“那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怨氣發泄到你那個好女婿身上?”


    朱皇帝直接搖了搖頭:“怎麽可能?”


    “生員們又不全是傻子。”


    “這狗東西讓他們有念書的機會,他們就算心裏不痛快,也不可能把怨氣發泄到那個狗東西身上。”


    馬皇後笑了一聲道:“對,他們不可能把怨氣發泄到你那個好女婿的身上。”


    “那你不妨再猜一猜,他們會把怨氣發泄到哪裏?”


    “想想那個周敬心。”


    被馬皇後這麽一說,朱皇帝頓時就愣住了。


    周敬心……


    要說能力那肯定是沒問題。


    要說忠心也肯定是有的。


    但是周敬心寫出來的奏本不能說跟某個狗東西一模一樣吧,也隻能說是大差不差。


    當然,兩者之間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某個狗東西寫出來的奏本主打一個折騰和給上官安排工作。


    周敬心寫出來的奏本主打解決問題但是又得陰陽怪氣幾句。


    比如說修路。


    某個狗東西會針對這個題目,提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要求,什麽工部、戶部、匠營之類的都得被他給惦記上。


    而周敬心則是會直接了當的寫出這條路該怎麽修,工期、預算之類的問題也都會提前寫好。


    但是,周敬心多半會在奏本的末尾補充上幾句:“要在責成臣下而已,何必問諸小道之人耶?”


    簡單翻譯一下就是:皇帝把工作安排給工部就行,問其他部門的官員怎麽修路,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所以,周敬心他們這是不怨恨某個狗東西,反倒把怨氣發到咱這個皇帝身上?


    簡直就是欺皇帝太甚!


    朱皇帝忍不住哼了一聲道:“寧陽縣的學堂裏就教不出個好人。”


    “這登州府的學堂裏也未必就能教出幾個好東西。”


    馬皇後直接翻了個白眼,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府學教材,“你就說這麽教出來的官員好不好用吧。”


    朱皇帝毫不遲疑的答道:“不太好用,但是真有本事。”


    說到這兒,朱皇帝又眼珠子一轉,說道:“寧陽縣和登州府的生員們苦啊。”


    馬皇後微微一怔,朱皇帝卻繼續說道:“你想想啊,他們得在學堂裏跟著先生學習這些學問。”


    “同時還得準備科舉考試。”


    “隨便哪個生員都是一個人當成兩個人來用。”


    “再想想周敬心他們,不過就是一群十幾歲的少年郎,如今卻都要去做官。”


    “咱這個當皇帝的都有些於心不忍。”


    馬皇後瞪了朱皇帝一眼,說道:“你又想幹什麽?”


    朱皇帝哼唧兩聲道:“咱也沒想幹啥,就是打算把登州府社學、縣學、府學的這些教材都拿走。”


    “以後其他各個州縣的社學、縣學和府學也全都用上這些教材。”


    “總不能讓人說咱這個皇帝厚此薄彼。”


    馬皇後忽然笑道:“也好,正好讓禮部的那些官老爺們也漲漲見識。”


    朱皇帝嗯了一聲,心裏對禮部官員們的怨氣卻是越發的重了。


    人家登州府這裏已經弄出了社學、縣學和府學的教材。


    禮部呢?


    一天天的不是刮風就是下雨。


    這回正好用登州府的教材去打他們的臉。


    也好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別以為朝廷離了他們就轉不動了。


    想到這裏,朱皇帝又嘿的笑了一聲,說道:“這次是咱失算了,等咱回去之後,就把周敬心調到禮部去。”


    馬皇後被朱皇帝說得有些莫名其妙,問道:“什麽失算了?怎麽好好的又要把人放到禮部?”


    朱皇帝得意洋洋的說道:“咱以前想的差了啊。”


    “咱以為那個狗東西教導出來的生員,必然都會是些能臣幹吏。”


    “可是咱忽略了一件事兒,那就是他一個人能教導出來的生員數量終究有限。”


    “倘若把他教導出來的那些生員放在禮部,讓他們主持修撰教材的事情,以後豈不是所有州縣都能教導出能臣幹吏?”


    說到這兒,朱皇帝又不禁微微歎息一聲道:“可惜了,二十六個生員,二十四個被放出去做了地方官。”


    微微搖了搖頭,朱皇帝才繼續說道:“其實,咱失算的事兒也不是一件兩件。”


    “就比如說這次北巡。”


    “咱原本是想著在登州府停上幾天,然後就帶上他一塊兒去北平,讓他親眼看看燕趙一帶的情況。”


    “可是登州府這裏一天一個新花樣兒。”


    “咱還不知道得花多長時間才能把登州的情況摸清楚。”


    “等到去北平的時候,怕不是得寒冬臘月?”


    “他娘的,咱算是發現了,隻要碰著這個狗東西,咱原本的計劃就總會出點兒意外。”


    聽朱皇帝這麽一說,馬皇後頓時也沉默了下來。


    從來到登州府的那一天開始算起,到眼下已經足足有七天時間。


    而在這七天的時間裏,哪怕是上午逛完下午逛,下午逛完了晚上再開公文,也依舊沒能對登州府有一個全麵的了解。


    登州府一共有十個縣,哪怕每個縣都停留三天時間,一個月的時間就會匆匆而過。


    要是再加上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豈不是會耽擱更長時間?


    ……


    正當朱皇帝和馬皇後研究著是不是該盡快起程去北平的時候,楊少峰正在對登州府同知徐良和蓬萊知縣徐敬玉兩人麵授機宜。


    “從其他地方抽調勞工。”


    “今天晚上就連夜開工。”


    “地麵上的建築可以回頭再讓王侍郎他們慢慢弄。”


    “但是地基一定要在今晚就圈出來。”


    “明天早上,本官會陪著陛下和娘娘一塊兒去工地上看一看。”


    “工地的門口一定得有登州大學施工現場八個字。”


    “到時候讓陛下和娘娘鏟下第一鍬土,算是開工儀式。”


    “隻有這樣兒,本官才能厚著臉皮讓陛下題字。”


    “明白?”


    徐良當即就向著楊少峰豎起大拇指:“府尊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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