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略微思索一番,李善長就向著朱皇帝拱手拜道:“上位,察舉可以廢,但是科舉不能現在廢除。”


    朱皇帝瞥了李善長一眼,李善長又繼續說道:“上位,臣以為科舉不僅不能廢除,還應該加開恩科。”


    劉伯溫同樣拱手拜道:“上位,殿試考生當中,那些說力役過煩,賦斂過厚的,大多都是江南之地的考生。”


    “北地來的士子當中,其實鮮少有這般失智之言。”


    “除此以外,國子監拆分遷移到各行省也需要時間,想要讓國子監培養出合用的生員更非一朝一夕之功。”


    “倘若現在就廢除科舉和察舉製,朝堂和地方官府缺少人手的問題就更難解決。”


    “臣以為,不如先依善長兄之言,廢察舉而不廢科舉。”


    “等到三五年後,拆分遷移出去,尤其是遷移到北地的國子監能培養出合用的人手了,再廢科舉。”


    隨著劉伯溫的話音落下,朱皇帝一時間也陷入了沉默。


    李善長和劉伯溫說的道理,朱皇帝都懂。


    但是再怎麽懂,也難免心中有氣。


    而且劉伯溫剛剛說的那些,其實也多少有些避重就輕的意思在裏麵。


    比如說,劉伯溫說認為力役過煩、賦斂過厚的多是江南考生。


    他劉伯溫就沒說一百四十六個考生當中,江南考生足足有一百個之多!


    簡單換算一下吧。


    除去寧陽縣的二十六個考生和棒子那邊的三個考生。


    再除去江南占據的一百個名額。


    真正來參加殿試的北方考生就隻有區區二十個。


    這他娘的不就等於是一百四十六個考生裏有一百個在罵咱?


    還有他劉伯溫說北方士子的答卷鮮少有失智之言。


    問題是北方士子的答卷是沒說什麽力役過煩、賦斂太厚之類的屁話,但是他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朱皇帝特別想把那二十個考生抓到跟前來問一問。


    什麽叫做朕獨寵登州一府?


    你們還不如直接說咱偏心算了!


    朱皇帝拿起一份答卷晃了晃。


    “他們是沒說什麽力役過煩和賦斂太厚之類的屁話。”


    “可是他們說咱偏向登州府。”


    朱皇帝黑著臉說道:“寧陽縣縣的考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些北地的士子也同樣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娘的,他們就不能睜開眼睛看看,登州府一年得出多少好東西?咱那個女婿這幾年又給咱解決了多少難題?”


    “再說了,咱偏心女婿又有什麽不對?”


    “一個個的混賬東西,還他娘的在殿試的時候罵咱偏心,都是慣出來的毛病!”


    瞧著朱皇帝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開始往上竄,李善長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說寧陽縣的考生是讓人又愛又恨,那麽剩下的二十個北方士子就是純純的招人恨。


    回頭得想辦法將這二十個北方士子弄到登州府去做官。


    你們不是覺得朱皇帝偏心他女婿麽?


    那你們就去登州吧,去他楊癲瘋的手底下,到時候看你們怎麽哭!


    心裏打定主意,李善長便拱手說道:“上位,臣記得駙馬爺說過,登州府以及下轄各縣都缺少人手,這二十個北方士子……”


    劉伯溫卻滿是鄙夷的瞥了李善長一眼,向著朱皇帝拱手說道:“上位,登州府缺少人手,可以從江南諸多州縣當中調派。”


    “至於北方這二十個士子,臣以為可以將之分成四夥。”


    “一夥留京,一夥去登州,一夥回北方,一夥去浙東或福建沿海州縣做官。”


    朱皇帝眼前一亮,朱標也笑了一聲道:“留在京城的那五個,可以分兩個去禦史台衙門,讓剩下三個去主持邸報的事情。”


    一提到邸報,朱皇帝和李善長、劉伯溫三人頓時笑了起來。


    邸報是個好東西啊。


    尤其是讓縣學生員到申明亭給百姓讀邸報,再配合禦史衙門抽查的想法更是高明無比。


    隻要多弄幾期邸報,把犁頭案、孫古樸造反案、空印案等前因後果都給百姓說明白,孰是孰非,百姓自然能夠分辨出來。


    正當朱皇帝三人暗自高興時,朱標又繼續說道:“除了朝廷動態以外,邸報上還可以刊登一些文章。”


    “比如韓國公通曉法家學說,便可以寫幾篇關於法家學說的文章投到邸報。”


    “再比如誠意伯通曉儒家經典,若是覺得韓國公說得錯了,自然也可以寫文章到邸報進行反駁。”


    “最重要的是,這些文章通過各地縣學州學生員之口,入百姓之耳,不也是宣揚教化?”


    “等以後識字的百姓多了起來,邸報也可以多加印刷,聽憑百姓購買。”


    朱皇帝和李善長、劉伯溫三人臉上的笑意頓時更濃了。


    尤其是劉伯溫,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以前,老夫拿你們沒轍。


    畢竟你們人多,老夫就一張嘴,哪怕暗戳戳的搞死你們也罵不過你們。


    但是現在不一樣喲。


    老夫可以往邸報投文章。


    分發到大明一千多個州縣,最最起碼也得有一千多個生員把老夫的文章讀給百姓聽。


    到時候老夫一天寫三篇文章!


    再跟寧陽縣的那三個生員商量商量,不刊登你們的文章。


    自此以後,就隻有老夫罵你們,你們覺得沒有機會罵老夫!


    嘖嘖。


    果然,混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跟對大哥。


    絕對不能講什麽同鄉義氣,那玩意兒特麽的害死人不償命!


    朱皇帝倒是沒想過利用邸報來跟人對噴。


    朱皇帝想的是以後再也沒人能曲解咱朱重八的旨意了。


    也同樣沒有人能曲解朝堂的動態。


    正當君臣三人胡亂琢磨時,朱標卻又從袖子裏掏出一本小冊子,擺到了朱皇帝的麵前。


    朱皇帝微微一怔,問道:“這是?”


    朱標笑了笑,說道:“這是孩兒讓人弄出來的邸報的樣本,還請父親過目。”


    朱皇帝當即便抓起邸報看了起來。


    “目錄。”


    “大明各行省的改製變動。”


    “山東布政使司將開始修路。”


    “登州榷場帶給大明朝廷和百姓的好處。”


    “犁頭案始末。”


    “民間故事。”


    “……”


    朱皇帝翻看了幾頁,慢慢的就陷進了邸報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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