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之外再出現蛟影,伴隨著風雨而至。


    一道幽光在風雨傾覆下閃現,接著便風雨驟停,四條騰蛇和先前那兩條騰蛇一樣,就和畏懼狼群的綿羊一樣,蜷縮在一側,不敢多動。


    想著膠東郡為了蓄養出這些騰蛇,不知道花了多少代人的心血,是膠東郡真正的基業之一,是鄭袖布置在這片戰場上最重要的棋子,然而此時膠東郡卻相當於不斷的在將基業白送到他們的手中,這種感覺真的很爽。


    看著這些不敢多動的騰蛇,千墓甚至有些惋惜青曜吟來得晚了些,有那麽兩批騰蛇死在了澹台觀劍的劍下。


    再想到鄭袖和元武所得的大秦王朝之天下,是竊取了巴山劍場的心血,他冥冥之中便覺得這是因果,是膠東郡在還債。


    “如果我們能出了這裏,那能不能讓這些騰蛇成為坐騎?”


    他看著青曜吟,忍不住輕聲問道。


    他的語氣裏充滿謙遜和不確定。


    謙遜來源於他認為自己所得的一切來自於他的師尊,所以他沒有任何自傲,在他的眼裏,青曜吟等人是他必須尊敬的前輩,而不確定來自於兩個方麵。


    一個是這個問題本身,另外一個方麵,則是他們是否最終能活著離開這裏。


    即便現在連膠東郡的這些騰蛇都反而會成為他們手中之物,變成強大的助力,但是連方才那種大秦先皇時代的供奉後人都出現,自然還會有一些根本不在預料之中的強者出現。


    誰也難以預料他們還要麵對什麽樣的戰鬥。


    但是在他想來,隻要能夠帶著這些騰蛇出了這裏,那既然百裏素雪有可能利用幽龍進入長陵皇城,那他們自然也有可能利用騰蛇做成一樣的事情。


    畢竟騰蛇雖然沒有幽龍那樣強悍的鱗甲,但至少是真正的蛟龍,同樣可以飛得很高,超出很多符器和飛劍所能達到的極限。


    青曜吟異常簡單的搖了搖頭,道:“騰蛇天性暴戾,尤其膠東郡一直用藥物和嘯音控製,它們非但神智大受損傷,而且比那些自然界中的騰蛇性情更為暴烈。若是令它做簡單的事當然可以,但是要讓它成為真正的洞徹心意的坐騎極為困難。”


    頓了頓之後,青曜吟看著還有些難以理解的千墓,解釋道:“光是以在空中飛遁為例,你可以讓它飛往一處,但讓它刻意的在飛行中隱匿身影和聲響,尤其控製身上的元氣波動,便幾乎不可能做得到。”


    千墓沉默片刻,想了想這的確是個很難解決的問題。


    簡單而言,你可以馴服一條牧羊犬幫你牧羊,但無法命令它做更多更聰明的事情。


    然而就在此時,丁寧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不能,但這友賜或許可以。”


    千墓愣了愣。


    青曜吟和其餘所有人也都愣了愣。


    友賜就是這條幽龍幼龍的名字,這名字有點古怪,所以眾人還有些不習慣。


    但這句話,卻似乎…極有道理!


    他們不是這些蛟龍的同類,所以幾乎不可能溝通。


    然而這條幼龍卻已經表現出了可以禦使它們的能力。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


    鄭袖和元武最難對付的一點,是因為他們深居長陵皇宮裏,有許多軍隊環衛,還有很多強大的修行者保衛著他們的安全。


    哪怕擁有和他們相同戰力的人到達他們的麵前,都需要麵對以寡敵眾的場麵。


    然而若是很多強者一起到達鄭袖和元武的麵前,那結果會有很大不同。


    隻是這依舊是出了這裏之後才需要仔細考慮的事情。


    百裏素雪用了很多年來謀劃一個可以刺殺鄭袖的機會,而夜梟則是用了大半生的時間和自己的一切,來謀劃了一個可以殺死自己的機會。


    這裏的千座塵山,還是如此穩定,未有明顯鬆動的跡象。


    在他凝視裏的千座塵山裏,光影迷離,一些細小的灰塵上閃耀出的輝光,卻是偶爾閃現出一柄柄劍形。


    ……


    修行者的世界瞬息萬變,存在著無數的契機和轉變。


    就如今日一條玄霜蟲蛻變為幽龍,而膠東郡積累數百年的積蓄在外界不知的情況下正被竊取。


    有些修行者終其一生連四境都無法突破,有些修行者卻因為某一個契機而瞬息突破桎梏多年的關卡。


    大秦王朝的隴西郡,白磯采石場,一名滿身滿麵灰塵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鋼釺,沉默了數息的時間,慢慢的抬起了頭,挺直了身體,望向近在咫尺的大江。


    隴西郡白磯采石場是大秦王朝最重要的采石場之一,這裏的石質異常堅固,可做城牆,此時大秦王朝和大楚王朝交戰正酣,邊關一些要塞對於堅固石料需求更甚,江邊常有十數條空船等著。


    采石,尤其是采一些異常堅固的石料是異常艱辛的工作,極度的勞累和飛揚的粉塵對於尋常人而言都是極大的損害,所以在這石場采石的大多都是被罰苦役的囚徒。


    戰事緊張,管理這石場的吏官自然也更為嚴苛。


    看到有人停手不事勞作而站起來發呆看風景,一名吏官頓時臉色一變,提著長鞭便朝著這名男子走了過去。


    這名吏官很胖,隴西郡原本屬於陳國,這一個小國在大秦王朝滅趙時便不複存在,但是陳姓是望族,在當地很有勢力。這名吏官便是陳姓,雖然終日和這些囚徒、灰塵相伴,但實是肥差。一些囚徒的家人經常塞些好處以讓他通融,安排些輕鬆的活計。


    常年累月的將他當成土皇帝供著,自然增長了他驕橫的氣息,在平日裏對看不慣的囚徒輕則打罵,重者鞭撻,抽打得鮮血淋漓。


    所以看到這名吏官從涼棚下走出,即便不是針對自己,沿途很多人都已經畏懼的渾身發抖起來。


    然而那名男子卻兀自出神,甚至連身旁一些顫聲提醒都恍若沒有聽到。


    吏官的影子堆到了他的麵前,看著這名男子依舊不管不顧的樣子,這名吏官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極大的挑釁,“你想要找死麽?”


    一聲厲叱間,他想都未想,一皮鞭便已經朝著這名男子劈頭蓋臉的抽了上去。


    啪的一聲爆響。


    這一皮鞭結結實實的抽打在了這名男子的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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