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裏僅剩一名來自膠東郡的宗師完好無損,極度的驚怒裏,這名膠東郡的宗師雙唇抿如哨形,天地元氣從唇齒間噴薄而出間發出了一陣哨音。


    這聲音並不宏亮尖銳,但是極有韻律,而且富有驚人的洞穿力,哨音在空氣裏蕩漾,就像無數箭矢在空氣裏行走,甚至帶出無數條白色的渦流,如同海麵上泛起的白沫。


    仿佛回聲一般,遠處的山林間同時響起很多詭異的吼聲,有濕氣升騰,而且有些微的光亮在明滅,扭曲明滅的光影就像無數頂天立地的怪物在天地劍搖擺舞動。


    “是什麽?”


    長孫淺雪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她麵色凝重的轉頭問身邊的丁寧。


    在她的感知裏,隨著那些扭曲明滅光影出現的,還有一種來自荒古般的可怕氣息。


    “是騰蛇。”


    丁寧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澹台觀劍已經異常簡單的輕聲說道。


    “居然…”長孫淺雪隻說出了兩個字。


    騰蛇並非是蛇,而是傳說中的怪物,海上最強大的妖獸,蛟龍的一種。


    絕大多數能夠騰飛的蛟龍依靠的是翅膀、肉翼,或者是和海中一些魚類類似的寬闊魚鰭用以滑翔。但是這種妖獸卻是就如巨大的蟒蛇,除了周身包裹著三角狀的漆黑甲片之外,和一般的蛇類看上去並無什麽不同。


    它能夠輕易的飛翔,依靠著的便是對天地元氣的運用。


    對於一些天地元氣的掌控,能夠讓它卷起風雨,讓它龐大的身軀變得輕靈。


    堅韌至極的角質甲在很早之前的修行者世界裏,更是直接被修行者用以穿製鎧甲,能夠抵禦世間絕大多數鋒銳之物的切割,甚至能夠直接抵禦一些性質的天地元氣。


    這種妖獸,絕非現在的夜魔猿所能相提並論。


    最簡單而言,所謂的蛟龍,原本就是修行者世界裏用以劃分六境和七境修行者力量的參照物。


    世間絕大多數六境的修行者都根本無法獨立斬殺蛟龍,唯有七境的宗師,才可以出入風雨,破開寒潭或者深海,和蛟龍交手。


    讓此時長孫淺雪情緒極為複雜的是,那些扭曲明滅的光影裏傳來的可怕氣息不隻是一道兩道。在她熟悉的十幾年前的修行者世界裏,膠東郡即便掌握了一些強大的海獸的控製之法,但也絕對沒有能力控製這樣的一個騰蛇族群。


    讓她最為憤怒和不快的是,長陵皇城裏那名她最痛恨的女人,萬事總是留有後手,在她總覺得對方已經用盡手段的時候,對方卻往往還有後招出現,似乎永無止盡。


    “不要!”


    也就在此時,那名被澹台觀劍逼得用炸開體內幾乎所有真元和天地元氣的方式自保的膠東郡修行者,卻是仰頭對著半空裏那名正在召喚騰蛇的膠東郡宗師厲喝了一聲,然後接著厲喝道:“此時沒有用處!”


    他的身份似乎超過半空裏那名膠東郡宗師。


    被他這兩聲厲喝,半空裏那名驚怒的發出哨鳴的宗師驟然停頓,哨聲立止。


    這無疑是很正確的選擇。


    這些蛟龍雖然強大,但是澹台觀劍的力量還未損耗到一定的程度,在澹台觀劍還強盛時,他的劍意,附帶著就能殺死很多這樣的蛟龍。


    但當他和長孫淺雪一樣虛弱時,這樣的蛟龍便能展現出可怕之處。


    聽著這些人的對話和厲喝聲,扶蘇心神震動不堪。


    長陵如同溫床,而這種死生之地卻在分秒促進著他快速成長。


    長孫淺雪和澹台觀劍這種人物,在他看來都是已經強大到了極點,似乎平時隻要有這樣一名修行者,就足以徹底改變一方的局勢。


    然而當麵對整個膠東郡砸出的力量,這樣的修行者卻似乎還顯得有些渺小。


    現在很有可能的狀況是,當身周這些強大的敵人力量耗盡時,卻還有一群如同頂尖六境修行者般的蛟龍在等待著他們,在那時才會進入戰鬥。那時蛟龍的鱗甲和力量,便會展現出威力。


    “我真的不是很想殺死你們。”


    澹台觀劍看著遠處山林間迅速消隱下去的光影,看著那名元氣已經幾乎耗盡的膠東郡宗師認真的說道:“畢竟都是秦人,且修行不易。”


    這絕對沒有任何誇張或者矯揉造作,因為他之前的出手的確已經留情,隻是刺穿了那兩名修行者的氣海,而並未直接殺死那兩名修行者。


    那名膠東郡的宗師自燃很清楚他的意思,然而迎著澹台觀劍的目光,這名膠東郡宗師很直接的說道,“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而且你殺死我們也無法改變結果,無論是這剩餘的夜魔猿還是那些騰蛇,依舊有人禦使。”


    “她會為我們報仇。”


    在澹台觀劍微微蹙眉間,這名膠東郡宗師堅定的說道:“從此之後岷山劍宗便是膠東郡的生死大敵,而岷山劍宗必定會很快被從長陵拔除,宗門無存。”


    當他這樣充滿決然和戾氣的聲音響起時,原本紛落如雨的夜魔猿卻是反而朝著四野紛飛,先行離開這片天空。


    澹台觀劍眼中光亮乍現。


    他已出劍。


    天空裏唯一剩餘的那名膠東郡宗師一聲厲嘯,身後的空氣如鏡麵碎裂。


    噗的一聲輕響,他的身周有三道澹台觀劍的身影閃現,這輕響卻來自於他的氣海處。


    一篷血霧如鮮豔的花朵在他氣海處綻放。


    澹台觀劍的身影在下一刹那重新回到丁寧身側,但是黑暗裏依舊有一道劍意在流動。


    那名元氣幾乎耗盡的膠東郡宗師的氣海處也再次一聲輕響,被劍意刺破。


    澹台觀劍未殺一人,卻廢了所有這些宗師的修為。


    “還能有幾人?”


    長孫淺雪看著麵容平和卻是麵色漸漸雪白的澹台觀劍,問道。


    澹台觀劍回應道:“兩人。”


    “劍不過七。”長孫淺雪看著他,說道:“這是當年一些人對你的推斷,推斷你的最大力量,便是最多能夠連續殺死七名七境宗師。”


    澹台觀劍沉默了一息的時間,道:“這樣的推斷是正確的.”


    “當年做這樣推斷的就是被我們稱為鄉下人的膠東郡鄭氏門閥。”長孫淺雪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他們對你的推斷都正確,那對你們岷山劍宗其餘人的推斷應該也正確。”


    澹台觀劍痕清楚她的意思,又沉默了片刻,然後道:“但我還是知道百裏師兄依舊會做這樣的選擇。”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


    他慢慢抬頭,想到過往的很多事情,想到那壇酒,他鼻翼微酸。


    便在此時,噗的一聲輕響。


    這聲音來自於盤坐的東胡老僧的身上。


    這聲音也來自於他的氣海。


    先前的這聲音代表著氣海的破裂,無數年的苦修盡複流水,而此時這樣的聲響,卻來自於他氣海的深處,就像是某個東西破而後立,一股氣機在他體內無限的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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