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讚許的看著這名秦軍將領,接著目光落到了他的劍上。


    這是一柄輕薄的青色小劍,上麵帶著金色和黃色的符文,看上去有如一片放大了的蜻蜓翅膀。


    這柄青色小劍很適合作為飛劍,本身便是方才被長孫淺雪擊落泥中的數柄飛劍之一。


    這也是那幾柄飛劍裏麵,唯一一柄被長孫淺雪擊落之後,還能重新飛回手中的飛劍。


    秦軍整體未大動,隻是在中間微分,讓出一條道來。


    這名秦軍將領走出陣來,走向丁寧。


    此時隔得近了,映著天上的星光,就連山坡上不是修行者的宋惟都看清楚了這名秦軍將領的麵目。


    這是一名三十如許的男子,麵上沒有多少風霜的痕跡,雖然麵色冷峻卻依舊給人讀書人般的感覺。


    丁寧對這名走出來的秦軍將領頷首為禮,道:“看你的佩劍,應該是清河劍院的修行者?”


    這名秦軍將領同樣頷首還禮,道:“清河劍院,餘言衫。”


    丁寧沒有和對方一樣報上名號,隻是接著道,“既是清河劍院的修行者,應該來到戰場的時間不久。”


    這名名為餘言衫的秦軍將領很敏銳的聽出了他這句話的意思,聲音微沉,也沒有什麽掩飾道:“雖是和長陵許多修行地一樣,被迫聽從皇城調遣,但到了前線,卻能體會修行者對於軍隊的稀缺。”


    “所以你其實很在意軍隊,尤其是這些和你在一起的人的生死。”


    丁寧平靜的說了這一句,他身側的空氣裏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嘶鳴。


    一片深綠色的金屬碎片從他身側的地上飛了起來,懸浮於他的身側。


    這片深綠色的金屬碎片來源於先前雪穀關之中投出的金屬圓球,這種符器在大楚軍方的正式名稱是綠金殺球,名字簡單卻很有殺氣,依靠上麵篆刻的符文,一旦飛行速度達到一定程度便可破壞符器上的元氣平衡而產生劇烈的爆炸。


    這種金屬碎片雖然堅硬,但和劍胎自然有很大的區別,尤其上麵篆刻的符文自然也不是為了特別有利飛行而作,然而現在很明顯的是,丁寧竟然將其中一片碎片當成了飛劍而用。


    “你想以此為劍?”


    餘言衫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即便能和這樣一片碎片上片段的符文溝通就已經是恐怖的能力,然而即便是一柄正常的飛劍,之前從未接觸過的修行者便難免會很生疏。


    飛劍和飛劍的廝殺原本高下都隻在刹那時光,更不用說這種金屬的脆性根本無法承受一次劇烈的碰撞。


    最簡單而言,這樣一片金屬碎片和他的飛劍隻要有一次硬碰硬的碰撞,就會徹底散碎。


    “越簡單的符文,配合一些直接的劍式,反而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丁寧看著這名不肯在決鬥開始之前便占他便宜的長陵修行者,也毫不避諱的說道:“而且我不想讓人看到我的佩劍。”


    餘言衫深吸了一口氣。


    在此時這種情形下,誰都不會有想要廢話的欲望。


    “請。”


    伴隨著他一聲很莊重的聲音,一聲清脆的劍鳴自他的身側響起,接著他手中那道如蜻蜓翅膀般的輕薄飛劍帶出一道鋒利的弧光,橫在他的身前。


    這是完全按照了長陵決鬥的禮數,丁寧也不多言,點了點頭,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朝著餘言衫虛空一指。


    一股真元從他的指尖無聲的流淌,消失在周遭的空氣裏,而那片不甚規則,外觀顯得有些像箭矢的箭頭的金屬碎片驟然加速,砰的一聲爆鳴,如在水麵飄行的瓦片一般,連帶出五六個飄忽的影跡。


    “亂萍蹤?”


    餘言衫的呼吸驟頓,雙目深處盡是不可置信的意味。


    這分明是他師門清河劍院的一式劍招,但此時在對方的手中用來,不僅劍意是清河劍院絕大多數人根本無法比擬,而且還帶上了一種連他都沒有的靈動和完美的味道。


    這一瞬間的極度震驚,讓他的反應比平時已經慢了數分。


    這片金屬碎片已經距離他的咽喉隻有數丈的距離時,他才做出了反應,橫在身前的飛劍猛的一震,輕薄的劍身上,竟然是發出了一聲巨浪轟鳴聲。


    這一道飛劍就如此橫著,狠狠往上砸去!


    這便是清河劍經中的“大拍岸”,取的便是大浪拍案那種訣絕,粉神碎骨不息的意味。


    公平與否隻在戰前。


    對於他這種劍師而言,一旦戰鬥開始,便必須不留餘力的尋找對方的破綻。


    對方這種金屬碎片和劍胎的本質區別,使得他要取勝便隻需一次猛烈的碰撞。


    丁寧的麵容沒有絲毫的改變,他依舊並指,下劃,劍式再變!


    原本朝著餘言衫疾刺的金屬碎片驟然往上一跳,淩厲之意在刹那變成一種隨風而蕩的輕柔意味,竟是輕巧的和餘言衫這一劍劍氣的邊緣一滑,就像是一片浮木借著浪頭一衝,反而借力從浪尖跳了起來。


    “浮光掠!”


    看著這樣精巧的一劍,瞳孔劇烈收縮的餘言衫這次沒有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叫出了這一劍的名字。


    這一劍,依舊是清河劍經中的劍式!


    在他的失聲驚呼之中,他的腰間一聲震響。


    一柄尋常的百煉玄鐵劍被他右手拔出,在劍身剛剛脫鞘的瞬間,便隨著劇烈的震蕩而濺射出數十道細細的青煉,擊向已經距離他眉心隻有數尺之遙的金屬碎片。


    很多善於飛劍的長陵修行者都會有兩柄劍,但其中一柄隨身的佩劍基本屬於擺設,因為往往在飛劍相爭失敗之後,若非有近侍幫助,否則即便再有一劍,也很難跟得上對方飛劍的速度。


    所以餘言衫這柄以防近身的劍隻是普通的軍中製式長劍,恐怕是到了軍中之後,才發現有很多符器都是乘著劍師發動飛劍之後針對劍師所用,所以才配了這樣一把。


    但隻是這一個劍式的轉變,就連這樣備劍都被逼著用了出來。


    而且對方用的,還都是他師門清河劍院的劍式!


    噗的一聲輕響,那片金屬碎片好像失控般暴散出數道氣流,往上空彈射出去,卻正好避過他這柄備劍上震射而出的數十道劍氣。


    餘言衫一聲厲嘯,身前瞬間失控而往上空橫飛出去的飛劍發出一聲淒厲的破空聲,如流星般追向那片金屬碎片。


    與此同時,餘言衫的雙足狠狠踐踏在地上,地麵猛然凹陷下去的瞬間,他的整個身體已經如隕石般朝著丁寧砸落。


    隻是這一個呼吸之間的交手,他已經肯定,在飛劍的造詣上,他不知道距離對方有多少的差距。


    既然如此,唯有近身才有一線勝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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