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白的佩劍是尉獠子劍,先前他在向丁寧請教劍招之時夏婉等人已經知曉,屋棚另外一端的所有選生卻是並不知獨孤白所用何劍,此時當他開始拔劍,這些選生都是屏息凝神,想要第一時間看清這柄劍的真容。


    然而獨孤白拔劍的動作卻是異常的緩慢,數個呼吸的時間,他的劍隻是拔出了短短一寸,劍鞘口隻是露出了些微綠芒,隻是這時,所有選生的呼吸卻反而不自覺的急促起來。


    因為此時獨孤白的整條右臂上,已經流淌出一束束肉眼可見的白色真元,這一束束白色真元散發著異常渾厚霸道的氣息,穩定的湧入他手中的劍柄。


    劍身仍大半在鞘中,卻開始發出咿呀的震鳴聲,似大河上行走的商船上發出的絲竹聲,隨著這一束束真元的持續貫注,獨孤白握著劍柄的右手依舊穩定如磐石,劍柄也是和先前一樣平直而緩慢的移動著,然而劍身卻在鞘中拚命的掙紮著,跳動著,劍鞘內裏閃動的一層層光華,反而比露在劍鞘外的一截劍身更為光亮。


    感受著獨孤白超過自己不知道多少的霸道真元氣息,宗靜秋的呼吸越來越艱難,一滴滴汗珠從他的眉心不斷的滴落。


    他不知道獨孤白這樣暴烈的朝著劍鞘內湧入真元是什麽用意,隻覺得越是等待越是危險,然而他又不敢搶攻,對於他而言,唯一的希望就是在獨孤白的劍勢形成之時,盡可能的施展出劍意飽滿的,具有一些針對性的劍式。


    獨孤白的拔劍姿勢依舊緩慢到了極點,但他腰側的劍鞘卻是快要無法容納劍鞘內的光華,整個劍鞘將近變得完全透明,甚至開始產生一絲絲光裂。


    也就在此時,獨孤白的右腳陡然提起,重重的踩踏在前方的地上,而他積蓄著的劍意,也終於在此時爆發了出來!


    “劈”的一聲裂響,他右手握著的這柄劍終於完全脫離了劍鞘,像一道閃電一樣,往前方的宗靜秋刺出。


    一片抑製不住的駭然驚呼聲同時響起。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獨孤白這一劍的速度。


    在獨孤白這出劍的一瞬間,劍鞘內積蓄的力量,沿著劍鞘口形成一股可怖的氣流,推動著離鞘的劍尖,在一刹那就對這柄劍的折轉往前之勢產生了驚人的推動力。


    與此同時,獨孤白身前的地麵炸開,他一步踐踏產生的力量,匯聚著他體內真元和天地元氣湧入劍柄產生的新的力量,完美的融合到了這揮劍一刺之中。


    劍身隻是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劍尖正對宗靜秋前行不過數尺,劍尖兩側就已經產生一團團肉眼可見的音爆波紋。


    然而更令人驚駭的是,劍尖在脫離劍鞘的最後時刻,劍尖的下沿切在了劍鞘口上,非但使得劍鞘旋轉著往前飛出,而且整個劍鞘在這一切之下,也徹底天女散花般爆裂開來。


    劍鞘的碎屑激射而出,飛至劍身之前,又被劍身上散發出的力量激成更多細小的碎片,一片片速度更快,最終在空氣裏直接燃燒起來,就像無數細小的流星拖著長長的煙線朝著宗靜秋擊去。


    宗靜秋的眼瞳被這無數的煙線徹底充斥,甚至連內裏的恐懼神色都已經被徹底淹沒。


    他一直都在凝神準備著全力防禦的劍式,然而看到獨孤白的這一劍,他的腦海之中依舊想象不出自己有什麽劍式可以擋得住這樣的一劍。


    在這一瞬間,他咬緊了牙關,整個身體以一種古怪的姿勢蜷縮起來,體內的真元源源不斷湧入橫在胸前的長劍之中,片片晶瑩如玉的劍光在他的身前重疊起來,隱然就要結成一隻玉樣的蟾蜍。


    這些劍光形成的蟾蜍光影並不算大,甚至不能遮擋住他所有的身體,然而他也不奢望自己能夠擋住所有那些流星般射來的劍鞘碎屑,他隻奢望自己能夠擋住獨孤白手中的那柄劍,隻奢望這些劍鞘碎屑刺過自己身體那些非致命的部位之後,自己還能夠堅持站立。


    因為他隻需要支持一劍。


    隻要獨孤白這一劍過後他還能站立著,他便可以獲得勝利。


    場間多的是見識非凡的強大修行者,對真元匯聚天地元氣凝成的力量自有很精準的判斷,看著宗靜秋施出這樣的一劍,他們中許多人的眉頭不由得深深皺起。


    因為他們也都覺得宗靜秋有可能接得住這一劍。


    即便接下來的一瞬間,許多細小的碎屑會將宗靜秋的身體洞穿,但是能夠護住身體最關鍵部位的宗靜秋卻不會就此倒下。


    然而就在此時,讓他們根本意想不到的畫麵出現了。


    獨孤白收劍。


    原本在無比暴戾的突進的獨孤白硬生生的停頓下來,收劍。


    他右手以驚人速度前進的劍也不可思議的往後收回,落向腰側已經並不存在的劍鞘。


    隨著他的收劍,劍尖前方的所有空氣都好像被瞬間抽空,一道獨特的符意卻是悄然生成。


    噗噗噗噗…


    他前方如同驟然湧出無數朵細小的浪花。


    這每一朵細小的浪花都是細小的劍鞘碎片更加猛烈的加速時產生的崩裂和音爆產生的影跡。


    而那些同時響起的一連串細密的噗噗的聲音,卻是那些碎片刺穿宗靜秋的劍光,刺穿玉蟾般的虛影,刺穿宗靜秋身體血肉時發出的聲音。


    無數細小浪花般的影跡還在空中如花綻放,無數細小的劍鞘碎片卻是已經透過了宗靜秋的身體,在他的身後帶出無數朵細小的血花。


    宗靜秋的眼睛瞪大到了極致,他的身體如受電擊,他的所有意識告訴他要站住,要還能舉劍,然而衝擊到他身上和身體深處的力量卻不允許他的身體這麽做。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倒翻出去,狠狠朝著地上墜去。


    一片驚呼聲和劍鳴聲如潮水般響起,還伴隨著驚怒的呼喝聲。


    接著黑暗中有許多劍光的閃亮,還有許多刺耳的金屬震鳴聲響起。


    獨孤白停了下來,左手掩鼻,以免自己因為吸入大量的灰塵而劇烈的咳嗽。


    那些劍鞘的碎片甚至激射到了宗靜秋身體後方的選生群中,有些措手不及的選生,甚至出劍之後都應付不來,被碎片擊傷。


    “他是故意的?”


    看著屋棚另外一端有些混亂的畫麵,聽著那些驚怒的聲音,因為太過疲憊而一直沒有怎麽出聲的易心也忍不住目瞪口呆的輕聲自語道。


    夏婉也有些無語。


    這一劍誰也不能說獨孤白是故意,然而這樣的畫麵看起來,卻完全就是獨孤白朝著宗靜秋和他身後的所有人出了一劍。


    張儀呆住:“這…”


    “要做就做到徹底,這就是獨孤家的豪氣。”徐憐花冷笑著,轉頭看了張儀一眼,道:“多學學獨孤白,就不會婆婆媽媽了。”


    獨孤白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一般平靜的轉身,然後依舊左手捂著鼻子走向丁寧等人。


    然而屋棚那側所有的選生卻都從他的背影上讀出了他的意思,不少人忍不住怒聲叫罵了起來。


    既然非友,那就是敵人,借著機會斬你們一劍,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黑暗裏,林隨心的眼睛更亮。


    他越來越覺得驚喜,越來越覺得這場劍會有意思。


    但這個時候,聽著那些叫罵聲,他的眉頭卻不悅的皺了起來。


    岷山劍宗的人都喜歡最為直接的手段,都習慣用劍說話,所以絕大多數岷山劍宗的人也都極為討厭無用的口舌之爭和叫罵,林隨心更甚。


    他的安排一直很隨意,因為心中不悅,他此時的安排就更為隨意。


    所以在那數名不住叫罵的人之中,他隨意的挑選了一名選生,然後先喊出了一個人的名字:“丁寧。”


    接著他喊出了那名選生的名字:“對宮沐雨。”


    場間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張儀驚愕的看著丁寧,又忍不住轉頭看向林隨心。


    “怎麽會是我?”


    就在一瞬間的死寂過後,一個不可置信的聲音叫了起來:“我還未進行第一輪的比試。”


    很多人也回過了神來,目光都落在林隨心的身上。


    此時發生的自然就是被他喊出姓名的選生宮沐雨。


    隻是宮沐雨連一場比試都沒有過,又怎麽會直接對上已經過了一輪的丁寧?


    然而麵對這些人質疑得目光,林隨心卻隻是淡淡的回答:“你第一輪輪空。”


    黑暗中的宮沐雨呆住。


    場間再度陷入沉寂。


    所有人都很無語,但是卻又無法質疑。


    因為一共有四十五名選生通過了荊棘海,第一輪中必定會有人輪空。


    輪空原本是最幸運的事情,但是現在這名輪空的選生,卻被安排對上了丁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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