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太玄門,是一座這百年來才新晉的大宗門,門內功法霸道無比,門中弟子林林總總有數萬人。


    其中最閃耀的是一位嫡係傳人,名為白棠。她雖是女子之身,一身修為和實力卻絲毫不輸那些師兄們。


    在門內三代弟子中,白棠璀璨耀眼。人們看著她天天也不怎麽修煉,卻能早早邁入上三品境界,人們也知道她有一個習慣,總是喜歡一個人呆呆地望著西方,不知是在看誰或是等誰。


    這一日,太玄門也像其餘那些位於中州邊境的大宗門一樣,遭到了帝國甲士的圍攻。


    太玄門舉門上下有半數人都認為應該投降,所以戰鬥開始時,弟子長老都是逃的逃,戰的戰,活的活,死的死。


    白棠跟隨極力主戰的師父——太玄門門主——一起拚死反抗。


    她師父八品的修為,但在千軍萬馬那勢不可擋的氣勢下,仍是不怎麽夠看,很快她便與深陷殺陣的師父散開,她獨身一人拚殺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十天或是一年,她隻覺得非常非常漫長。她的眼前,盡是無窮血色。


    她的那襲勝雪白衣沾上了片片的血花,刺目地反射著陽光。


    這次圍攻,是西極帝國的最高大將軍耶律天親自指揮的,因為這是西極帝國第一次與有宗師坐鎮的大宗門交手。


    所以,太玄門除了一早便逃走的,其餘幾乎皆戰死。


    白棠一路殺向祖師堂的方向,因為她感應到了師父在那兒。


    當她勉勉強強殺了過去時,她隻見到了那最後的畫麵。在那一堆堆被霸道劍法一劍劈殺的數千屍體旁,她最尊敬最崇拜的師父,筋疲力盡,被十幾人的十幾把長劍同時刺中,渾身是血的師父就那樣閉上了眼睛倒下。


    她忘記了哭泣,忘記了尖叫,甚至忘記了去抵擋那些劈砍而來的刀劍。


    在她萬念俱滅,即將被暴風雨般劈砍而來的刀劍刺透身軀的那一刻。


    天上金光綻放,一位藏青色僧衣的僧人踏雲禦風而來。


    “佛光普照!”


    萬千刺眼的金光落下,灑遍人間,除了白棠外,其餘所有凶殘的帝國甲士皆雙目流血,倒在地上捂著眼睛。


    白棠能如常的睜開眼睛,她那雙灰暗無比的眼睛望著這個有些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僧人。


    那僧人隻是平靜地望著她,仿若多年未見的故人,眼神平和又溫柔。


    “你來了?”


    “我來了。”


    “晚了。”


    “不晚的,”


    僧人深吸一口氣,深深望著長辮一如當年的白棠,說道:“我想明白了,當年姑娘問我的那個問題。答案是……”


    “還重要嗎?不重要了。”白棠冷漠地擺了擺手,她走到師父的屍體旁邊,慘然一笑,“師父怎麽會死?”


    “沒有人是不會死的,節哀。”僧人走了過去,對著地上的那具屍體念佛號施佛禮。


    白棠彎腰,背起師父的屍體。


    “你去哪裏?”


    僧人望著轉身離去的白棠,問道。


    白棠沒有回頭,沒有停下腳步:“報仇去。聽說一年後,中州江湖會和四大帝國來一次決戰。”


    “這種事情,交給我做就行了。”僧人跟著那女子走著。


    “為什麽?你不是佛門中人嗎?”


    “因為……我是一個男人。打打殺殺的,交給男人就好了。”僧人淡淡地笑著,神色溫和。


    白棠嗤笑:“我憑什麽讓一個我年少時隻見過一麵的人給我報仇?!”


    僧人收起了淡淡的笑容,一步跨在白棠前方,盯著白棠冷漠的臉龐,緩緩開口,認真說道:“就憑我喜歡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從十三歲那年第一眼看到你,就深深喜歡上你了。”


    “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做事,不需要什麽理由吧。”


    白棠依舊一臉倔強,不以為然道:“你為什麽喜歡我?我可是不喜歡你的。”


    僧人轉過身,走在女子前方,輕聲開口道:“喜歡一個人,需要什麽理由。”


    太玄門外,千軍萬馬,萬馬千軍。


    僧人走在前方,一隻手牽著女子的袖子,一隻手隨意放在腰間。


    千軍萬馬開始奔騰,殺向那位太玄門唯一的嫡傳人。


    “菩薩低眉,金剛怒目。”


    僧人那隻放在腰間的手抬起伸出,萬千金黃的佛印齊出,千軍萬馬頓時潰散,人仰馬翻。


    兩人就這樣緩緩走過那重重包圍,一時間竟是無人敢擋。


    白棠望著前方僧人那海青色的僧衣,覺得有些眼熟。


    後來,她終於記起,當年那位少年僧人,穿的就是這件海青色僧衣。


    隻是,當年的他,穿著顯得格外臃腫寬大。她當時看不過去,才故意不顧長輩的阻攔,開口質問那少年僧人問題。


    她看著想著,濃重的悲傷雖未消退多少,卻也不再那麽沉重了。


    待兩人來到遠離太玄門的一個小鎮麵館,吃飯休息時,她才開口:“你如今什麽修為?”


    “九品境界,很快就要九品巔峰了。”


    “決戰前,能邁入九品巔峰嗎?”


    “可以。”佛東西自信地點頭答道。


    白棠點了點頭:“我可以不去參加那場決戰,因為我師父若是在世,也不會讓我去白白送死。不過我還是要為我師父報仇,去殺一些北荒甲士。”


    “隻要不是去參加那場大決戰,其餘的我都不會阻攔。”佛東西點了點頭,然後撓著那顆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姑娘,還未請教你的名字。”


    “白棠。白天的白,海棠的棠。”白棠答道。


    “貧僧佛東西。”佛東西語氣平緩地說道:“白棠,千萬不要因此就沉淪下去,就萬念俱滅。要知道,若是你師父他老人家在天有靈的話,定然不希望你這樣,你應該振作起來,應該讓心活起來,才能讓他老人家不失望。”


    白棠怔怔無言,對著麵前熱氣騰騰的麵條發愣。


    佛東西也沒有打斷她的出神,隻是靜靜望著眼前這位思念了近二十餘載寒暑的女子。


    人生若隻如初見?不,對他來說,麵對她,仿佛歲月逆流,時刻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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