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回去吧,我跟重華說個事。”


    把野豬放在自己馬背後麵,弈驍上了馬,對南幽和弈然說。


    “啊?……哦!”弈然雖然不明所以,還是點點頭,跟南幽一起先騎馬回去了。


    夕陽西下,弈驍和重華騎著馬慢慢走在森林裏,馬蹄踩著冬日的枯葉和碎樹枝發出哢嘰哢嘰的聲響。


    微風吹拂過來,把重華高高束起的馬尾吹動,發絲在空中飛揚著,然而她的臉上卻若有所思,看起來並不高興。


    “重華,殺了動物,你不忍心嗎?”弈驍突然開口說。


    重華驚訝於弈驍為什麽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她咬了咬嘴唇,點點頭:


    “嗯,看到它們掙紮和流血的樣子感覺有點殘忍。”


    “哼,”弈驍輕笑了一下,“你來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還記得是什麽嗎?”


    “額……”重華語塞了一下,明白弈驍在點自己。


    是啊,一個嚷嚷著要吃肉的人,現在看到動物被殺,又憐憫起來。


    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不是很假慈悲嗎?


    她明白,她都明白,可是……


    -


    “有人說這個世界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部分同意,如果說作為森林的法則的話,的確如此。你看——”


    弈驍指了指前麵。


    前麵的石塊旁,一隻小鳥在翻石塊底部的蟲子吃,啄到蟲子後,一口吞進了肚子裏,很快飛走了。


    “蟲子被鳥吃,鳥被狐狸等小型動物吃,小型動物被老虎獅子等大型動物吃,而人憑借智力和工具又能夠吃所有的動物。”弈驍說。


    “嗯……我明白的你的意思。”重華點點頭,歎了口氣,說:


    “大哥,你覺得人類天生就具有吃其他動物的權利嗎?”


    弈驍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自己馬背上拖著的野豬屍體,和重華馬鞍上掛著的兔子屍體,肯定的說:


    “是的,人天生就有吃其他動物的權利。”


    “這樣……對動物來說,殘忍嗎?”重華的表情有些迷茫。


    “哈哈……是這樣的,”弈驍笑了笑說,“你可以這樣想,動物吃了草,人吃了動物,當人死去的時候,化為肥料滋養了植物,而植物結出的果實繼續被動物吃……”


    “在我看來,這就是屬於自然的循環。你不需要對自然的循環有任何負罪感,因為你自己本身,就是自然的一環。”


    重華驚奇的睜大了眼睛,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這種邏輯閉環。


    夕陽的照射下,弈驍的身影被夕陽勾勒了一層金邊,銳利的雙眼此刻充滿了溫柔。


    他沒有了平日的麵無表情和冷酷,而是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柔和的氣息,低沉的聲音仿佛涓涓溪水一樣,娓娓道來:


    “我們交東村的村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這裏不僅有我們,還有幾百上千種動物,我們靠天吃飯,靠地吃飯,也吃了無數的動物。”


    “我們在這片土地繁衍生息,早就成為了這片土地的一部分。”


    “我覺得,吃動物並不需要愧疚,隻有以殺戮為樂,大量浪費食物,或者因為人類的緣故導致大量動物死亡,這才是真正需要人類愧疚的事情。”


    “隻要我心懷感恩的把動物好好的吃進肚子裏,它們就已經完成了此世的使命,與我融為了一體,進入了自然的循環。”


    弈驍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重重的歎了口氣。


    “你知道格提蘭島吧?之前跟你提過。格提蘭島原本隻是一個靠打漁為生的小島,後來十陵市的工廠搬來以後,在附近的海域投放了很多工業廢水,你知道周圍海裏有多少動物死亡嗎?”


    他的表情有些憤怒,又有些無能為力的悲傷。


    “這些人不好好處理廢水就往海裏排放,如果他們打了魚,把魚都吃進肚子裏,我不會說一句不好的話,但是他們沒有吃!!”


    “他們沒有吃,而是毒死了那些生物,這,才是最大的罪惡。”


    “在我看來,他們就是剝奪了這些海洋生物進入自然的循環的權利。可惜,我們跟他們分隔兩地,沒有立場也沒有能力阻止。”


    夕陽下,弈驍低著頭,高大的身影有些落寞。


    “我所能做的,隻有保護好我自己的村民,不讓他們受到傷害,同時保護周圍的森林,森林裏的動物,做到人類各司其職,物盡其用,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


    “人類,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是擁有吃一切動物的權利,但是人類也有保護這些動物的義務,不管是魚,還是鳥,還是野獸,所有的動物,都有權利進入自然的循環。”


    “你,”他伸出手指著重華,又轉回來指向自己:“還有我,全都是屬於自然的一環。”


    “我們是人,人也是動物,我們,是一樣的。”


    一匹棗紅色大馬和一匹黑色小馬在夕陽中並排走著,為這個寧靜的傍晚增添了一抹靈動。


    重華低著頭思考著弈驍說的這些話,抬起頭對他點點頭:


    “大哥,我明白了。隻有好好把它們吃進肚子裏,才是尊重動物的生命。”


    “對了。”弈驍微笑著看著她,“趕緊回去吧,把今天打到的野豬和兔子吃進肚子裏!”


    說完,他一夾馬肚子,向前奔跑而去。


    “嗯!”重華身體前傾,追上了他:“駕!”


    -


    這邊,南幽和弈然先回到了家,把馬牽進馬廄裏安頓好後,回到了二層小樓。


    “弈然,你在這等我一下。”


    南幽神神秘秘的說。


    “嗯?”弈然一臉好奇。


    “你閉上眼睛。”南幽的表情已經快憋不住笑容。


    弈然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就聽見南幽噔噔噔的跑上樓去了。


    她不知在樓上翻找著什麽,過了一會兒,終於從樓上下來,來到了弈然麵前。


    “可以睜眼了嗎?”弈然心急的說。


    “可以了!”南幽說著,把一個小盒子推到他麵前。


    弈然睜開眼,看清了眼前小盒子裏的東西的時候,驚訝的喊出了聲: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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