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與子龍出了書房走在月色之中,緩步向著住處走去。


    “子龍大哥,你有沒有怪我?”婉兒看得出來,子龍自自己反對他去勸降,就一直有些悶悶不樂,是以出聲說道。


    “沒有!”子龍笑了一下,說道,“我知道婉兒你是擔心我此去的安危,怎會怪責於你!隻是我與蔣雲鬆有過交手,除了仇將軍,王爺之外,隻有我是最適合的勸降人選!仇將軍為邊軍將帥,輕易不能犯虎穴,王爺更是萬金之軀,怎能犯險!隻有我,才是最適合的!”


    “可是在我眼裏,你卻很重要的!”婉兒突然細若蚊蠅的說道,隻是這句話畢竟說出來太過羞人,她說的細小無比。


    子龍雖然沒聽清婉兒的話語,可是卻聽到了婉兒有說話,沒聽清當即問道:“婉兒,你說什麽?”


    “啊?”婉兒聞言雙頰立時飛上紅霞,低垂著頭,急忙說道,“沒說什麽啦!好了,不早了,你快點去休息吧!”


    說完之後,婉兒直接就跑進了不遠處的小院之中,那邊是婉兒的閨房所在。進去之後,婉兒又啪的一下,把小院關了個嚴實。


    子龍隻覺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婉兒怎麽了!旋即又想到黑風寨蔣雲鬆這件事上!上次他與蔣雲鬆大戰,在山林之間,蔣雲鬆兔起鶻落,身手矯捷。


    而子龍自己卻對山林作戰沒什麽經驗,被蔣雲鬆一頓教訓之後,踩了幾個陷阱,挨了幾下暗器之後,子龍才總算摸到了門路。


    後來子龍打敗蔣雲鬆,也是純粹依靠自己的功力,假意中暗器倒地之後,誘出蔣雲鬆,貼身肉搏,拿下了他。


    可是蔣雲鬆被擒之後,不為自己求情,反而先是為自己帶來的土匪兄弟求情。叫子龍殺了他之後,放了那些土匪。


    子龍好奇之下,不免想問明原因,這蔣雲鬆就把自己的事跡,說了一些出來。


    從蔣雲鬆的話中,子龍卻發現他最反感那些與官府勾結之人。比如他曾經有一個很要好的兄弟,當年救他出的延綏地牢。


    可是後來這兄弟卻耐不住山寨的苦日子,私下與官府交易,準備帶著一批兄弟下山投誠。


    這事被蔣雲鬆知道之後,蔣雲鬆翻臉無情,直接匯報給了吳三興,由吳三興親自殺了那個兄弟。


    但是吳三興做的卻也不地道,黑風寨在寧夏邊境興風作浪這許多年,邊軍去攻打,他們就做星散。邊軍撤退,他們就聚攏起來。如此反複許久,禍害了無數百姓。再加上前次劫掠官倉無數,早就應該盆滿缽滿了。


    可從蔣雲鬆的話語中,子龍卻發現吳三興很可能私下吞了那些劫掠所得,因為蔣雲鬆帶上山的不但有他自己慢慢聚攏來的兩千敢戰勇士,還有三千多人的老弱病殘。一些是戰士家眷,一些卻是傷殘的兄弟。


    吳三興劫掠了那麽多,可是這些老弱病殘卻一直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隻是勉強維持餓不死罷了!本來子龍還想就著這一點疑慮跟蔣雲鬆說一下,可是當夜情勢太急了,子龍隻能匆匆的帶著蔣雲鬆下山去解了安王等人的圍困。


    結合著這種種,再加上蔣雲鬆的過往經曆,子龍始終覺得,蔣雲鬆能被勸降。可是安王、婉兒顧惜自己,怕自己去了被害,這卻也是關愛自己。


    可是如果放任這次機會,讓蔣雲鬆繼續與安王敵對下去,導致黑風寨與寧夏之間對立,死傷枕藉,卻也是不好。


    想了這許多之後,子龍突然堅定的抬起了頭,看著婉兒的院中燈火漸漸的熄滅,小聲的說道:“婉兒,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事必須由我前去!”說完之後,子龍竟然直接翻出安王府,躍出寧夏城,隻身北上。


    黑風寨地處寧夏城北群山之間,本來熱熱鬧鬧,興旺無比的黑風寨,此時卻都沉寂下來。


    吳三興為人自私,又要孝敬劉瑾,劫掠所得,大半都上繳給了劉瑾。


    此時吳三興在京被處死,過半匪徒被打散的打散,抓拿的抓拿,斬殺的斬殺。


    一時間,黑風寨愁雲慘淡,差點就揭不開鍋了。


    若不是蔣雲鬆為人仗義,又頗有謀略,在剩下的黑風盜匪之中,威望卓著,隻怕黑風寨早就做鳥獸散了。


    此時月明星稀,已經是深夜時分。黑風寨也是隻有那幾十號人,在來回巡視。


    便是那明崗暗哨,此時也是有很多都睡著了。


    子龍一身夜行衣,卻沒有蒙麵,直接從那睡著的崗哨身邊掠過,不多時,就潛入了黑風寨內寨,找到了那大堂所在的地方,


    他卻是想來找到蔣雲鬆,直接想辦法說服蔣雲鬆歸降安王。


    可是進了黑風寨,才發現這寨子雖然已經少了許多人,高手也是失去了不少,可是寨子的規模著實不小。


    前後望去,約莫不下百間房屋。這許多房屋之中,哪些是寨子高層,哪些普通土匪的住所,他卻是分不出來。


    想找到蔣雲鬆的所在,那就更難了。


    正在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子龍登高遠眺,發現了那燈火通明的大堂,想來那麽大的屋子,又深夜燈火亮起,可能有些線索,當下就直接掠了過去。


    一路行來,無驚無險,就來到了這大堂的房頂之上。


    揭開一小片瓦片,從縫隙中看了下去,發現下麵正有幾人在商議著事情。


    其中正有那蔣雲鬆、六子以及江鐵柱。


    子龍隻覺得得來全不費工夫,當下準備先聽聽他們說什麽,再決定怎麽去規勸蔣雲鬆。


    下麵一名土匪出聲說道:“二當家,如今已經收到了明確的消息,大當家已經遭了難,在京城被那大太監劉瑾斬了首了!”


    “那是他活該!”六子憤憤不平的出聲說道,“刮走我們大半收入,全部孝敬給了劉瑾,最後還被劉瑾所殺,真是報應!”


    “六子!”蔣雲鬆出言製止道,他雖然已經從手下兄弟搜集的情報之中,大致了解了吳三興的所作所為,但是如今當務之急是為了寨中的幾千兄弟找到出路,而不是追究職責,坐以待斃。


    當下蔣雲鬆略帶激動的說道:“雖然大哥不義,但是如今最緊要的是為寨子謀得出路,而不是討論對錯,追究責任的時候!”


    “依我說,還不如繼續原來的做法,下山劫掠,自然是能養活我們一眾兄弟!”江鐵柱甕聲甕氣的說道。


    他隻是一個渾人,覺得動拳腳比動腦子簡單地多,因此每次他都是直接動手比動嘴還快。


    “不行!”出言反對的卻是六子,隻聽他說道,“如今大當家不但身隕,我們黑風寨千餘精銳也是被官軍截殺了,下山劫掠,必定招致官軍圍剿!那時候,以我們大受損傷的黑風寨,對付軍威煊赫的寧夏邊軍,隻怕就是以卵擊石了!”


    “六子兄弟說的對!”子龍聽到這兒,就已經明白黑風寨隻怕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危機所在,當下不再猶豫,直接從屋頂向下躍來。


    下麵的黑風寨剩餘高手不下十人,此時突然聽到這陌生突兀的聲音,都是不覺一驚,循聲看去,就見一條人影從天而降,宛若一隻夜梟一般。


    “來者何人?”蔣雲鬆單手擲出一柄單刀,飛擊向子龍。


    可是子龍卻是何人,直接伸手一兜,把這單刀扯入懷中。


    然後一個翻身,就在眾盜環伺之中,站立住了。


    “蔣千總,別來無恙?”子龍微一拱手,說道。


    那模樣,渾似不把身邊凶煞惡煞的群盜放在眼中一般。


    而且他故意以千總來稱呼蔣雲鬆,就是表明自己沒有惡意,想跟蔣雲鬆談談。


    果然蔣雲鬆微一抬手,製止了準備上前的眾盜,看著子龍說道:“原來是你,上次你在那山林之中,沒有殺了我,是不是惹得那安王不高興,現在又派你來,想要殺了我呢?”


    “我家王爺的胸襟氣度怎會做出暗殺一事來呢?”子龍斷然否決道,“我家王爺經過打探,知道蔣千總當年的事跡,深以為憾,特派我前來牽個橋,搭個線,如蔣千總與貴寨何解!”


    “怎麽個何解法?”六子直接出聲問道,“要我們黑風寨五千兄弟不戰而降,那你就免開尊口吧!”


    “就算是戰,你有把握麽?”子龍早就知道,此次前來勸降,就算形勢對黑風寨不利,也不會很容易。肯定有人會出頭質疑,自己也做好了準備。


    此時黑風寨可戰之力總數頂多才二千多,三千不到,但是背負著三千多的老弱婦孺,戰不能戰,退又無路可退。


    如果蔣雲鬆是吳三興那種人,這自然不是問題,直接把三千多老弱病殘都送死了,然後帶著精銳轉移,避過風頭也就是了。


    但蔣雲鬆不論是為軍,為民,為匪,都是極為有原則的人。他為軍之時,為了救護百姓,不但甘冒奇險,出城設伏,殲滅了三百韃靼精騎,回城之後,還痛斥總兵官。要知道臨戰敢如此,多半都是被殺頭的。


    為匪之時,蔣雲鬆在黑風寨也多是關愛老弱,照拂病殘,為吳三興撐起了大後方。


    所以蔣雲鬆的脾性,注定他不會拋棄這三千多老弱,那也意味著,黑風寨想與有萬餘大軍的寧夏城較量,隻是以卵擊石。


    果然,六子被子龍這麽一頂,雖然還強自想要繼續辯解,可是卻底氣不足,囁嚅半天,沒說出話來。


    子龍微微一笑,對著蔣雲鬆說道:“我從仇鉞仇將軍那裏知道了蔣千總你之前的事跡,知道你曾為了救護延綏百姓,甘冒奇險,出城誘殲三百韃靼精騎,實是戰功彪炳。既然千總你曾經能為百姓如此,今日卻又如何走上這條為難百姓的道路呢?”


    這一席話,卻勾起了蔣雲鬆對於自己過往經曆的追憶,隻見他本來淩厲的目光,陷入了沉思之中,雙目之中,閃爍不定。


    周邊的十餘名盜匪骨幹中,也有泰半陷入追憶,隻有那一兩個,兀自一臉凶光,可是蔣雲鬆等沒有發話,這些人也不敢造次。


    子龍見得有效,當即繼續說道:“為匪雖然能護住你兄弟的家眷,以及傷殘的兄弟,但傷害的,卻是其他無辜的百姓!如今有一條路,不但能守護蔣千總你想守護的,還可以讓你繼續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你想要我投降安王吧!”蔣雲鬆從追憶之中清醒過來,喟然一歎,說道,“不說安王是否能繞過我,單是我手中沾滿了無辜者的血腥,我也無法安然反正啊!”


    這話一說,六子、江鐵柱等人都是黯然神傷。


    他們都曾是延綏邊軍中人,隻是敬佩蔣雲鬆的氣概,就帶著人,救出了身陷囹圄的蔣雲鬆。


    出逃之後,無奈之下,隻得落了草。這些年來,他們為了生存,要說沒殺過無辜之人,卻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算有機會擺在麵前,他們也是心不自安。


    子龍這才明白,這幫山匪竟然還有這重顧慮。


    沉思片刻,即說道:“眾位昔為邊軍,守護家園國土,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馳騁疆場,斬殺敵寇無算,實是立下大功!特別是當年韃靼南侵,你們冒險出擊,為延綏安定,立下大功,實是有功於國家!


    後你們被逼無奈,上山當了土匪,實也是被人所逼。


    落草為寇之後,為了生存,手染鮮血,也是迫不得已。


    如今既然有機會撥亂反正,隻要你們能回頭,我必定向安王保薦你等,你們也能再殺韃子,為國建功,將功折罪,豈不比在這山野之中,等待官軍圍剿,最後遺臭萬年的好麽?”


    本來眾人麵臨抉擇,也是考慮過投降了事。昔日有吳三興阻撓,他們無法做主,如今吳三興已死,寨中實力權利最大的就是蔣雲鬆,這為兄弟謀出路的念頭就一直縈繞蔣雲鬆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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