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詩句精妙絕倫,若不是尹正使所作,敢問是哪位文豪所寫,下官可否有幸拜讀?”


    江晚茵執了銀酒壺,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神色清清地舉步轉出坐席,一步一步,脊背挺直地走到李侍郎桌前,周身氣勢竟逼得他不得不後退了一步。


    “尹正使,你在殿下跟前弄虛作假,如今惱羞成怒,還想動手不成?”


    江晚茵眼眸懶懶掃過她,抬首望了一眼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淡聲道,“我曾於夢中,去到一處太虛幻境,那裏的文化千古流傳,生生不息,江山代代,人才輩出,僅是驚鴻一瞥便能見到無數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名篇。”


    隻是那地方,想必她是回不去了。


    有人聽她說了這雲裏霧裏的話,疑惑道,“尹正使的意思,這些詩句是你在太虛幻境所看所背?”


    “正是,”江晚茵笑道,將目光收回來直直看向李侍郎,嗤笑了一聲,“但又豈止是這些?”


    “不是以花字開頭麽?你且聽好了,”她容色未變,眼中浮現出幾分戲謔張揚之意,緩緩朗聲而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


    她看著李侍郎幾欲嘔血的臉色,唇邊勾了幾分冷笑,將手中酒倒在地上,淡淡道: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這才是詩仙所作,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得上詩仙的名號?”


    那盞東山玉酒盞結實得很,隨著她手一鬆,咕咕嚕嚕滾落石階,卻也沒多了一道碎紋。


    倒是江晚茵,也不知是因為酒意上頭,還是李侍郎的出言挑釁,讓今日憶起那些屬於她那個時代的詩句,江晚茵愈想愈覺得難受,話兒說到最後竟有了幾分顫抖的哽咽之意,思鄉之情大盛,一時竟到達了頂峰。


    那個自由富饒的故鄉,若從不曾擁有過,如今倒也不會如此懷惘,可驟然失去,總歸還是意難平。


    江晚茵深吸了口氣,思緒被眼眶中陣陣上湧的熱潮,打的支離破碎,腳步也有幾分踉蹌。


    夜深露重,沒由來的讓她有幾分冷意。


    下一瞬,一雙溫熱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熟悉的鬆木香縈繞鼻尖。


    她抬眸,正望進蕭明述那雙漆黑的鳳眸,平日冷冽疏離的眼底,這會兒竟帶著深濃的繾綣溫和之意,他低沉的嗓音似在耳邊,輕聲道,“尹卿,你醉了。”


    江晚茵沒由來的喉間有幾分發澀,她鬆下剛剛繃緊的脊背,借著他的手臂站穩了身型,才恢複了那副懶散豔麗的模樣。


    她垂眸輕笑,纖長濃密的眼睫在白皙的肌膚上投下一小片孔雀扇似的陰影,她嗓音有幾分微啞,“臣失態了。”


    酒性還未散去,她昏沉了一下,動作緩慢地抬眸瞧向太子,彎了眉眼道,“都怪殿下的賞賜太誘人,才叫臣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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