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會在不經意間犯錯,也許連自己都不知道,當突然有一天麵對這些錯誤的時候才會突然明白,原來自己做過一些無意中傷害到別人的事。但有時候這些看似過錯的東西卻並不是錯,看待一件事情的角度有很多種,也許隻是每個人的看法不同,選擇也就會不同,但最重要的是不管對錯都能問心無愧,這就夠了。


    幾聲高亢的吆喝聲從雜亂的喧鬧聲中脫穎而出,傳出去很遠,偶爾還能聽到幾句討價還價的聲音,到處都是買和賣的生意,好像隻有有價,就會有市,就能買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但是有些東西就是用再多的錢也買不到的,譬如友情。


    一家嘈雜的茶館內,聚集了很多外地來的商客,各自都在敘說著自己獨一無二,童叟無欺的商品,互相比較著,吹噓著,好像馬上就要打起來了一樣。


    在茶館的二樓,靠近窗邊的一張桌子前,坐著一個少年,正在喝著茶,俯視著外麵街道上熱鬧的場景。


    一身略帶灰塵的黑色鬥篷,好像看起來趕了很遠的路,一張蒼白如雪的臉頰,好像看起來剛剛大病初愈,還有那把漆黑如墨,透著寒意的刀,好像看起來並非常人。


    但卻並沒有多少人留意,因為這裏每年每天來往的人都太多了,多得幾乎應接不暇,誰都不會去在一一個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的人。這個人,正是無心。


    江城,這個充滿著無形的硝煙味的地方,好像永遠都這麽忙碌,忙的好像已經忘記了時間。無心這是第二次來到這裏,卻沒有一點故地重遊的感覺,因為好像每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都是有事在身,都沒有來得及好好欣賞一下這裏獨特的風景。


    無心靜靜的看著外麵來來往往的行人,手中端著茶杯,一動不動,他好像已經保持了這個動作很久了,久得連他自己都忘了。


    含一口幹澀的茶水,讓舌尖盡情的感受著那一絲淡淡的苦澀,然後再緩緩的吞入腹中,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像這樣坐下來好好喝一杯茶了,雖然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懂茶道的人。


    之所以喜歡喝茶,是因為喝茶能夠使一個人冷靜,能夠思考很多東西。他知道,慕容堂的人應該早就發現了他,也許自己來到這裏已經不是一個秘密,因為這裏是慕容堂的天下。他不知道見到慕容千鶴會發生什麽,結果會如何,但是他沒得選擇,終究需要去麵對。


    人流中,一個瘦削的身影緩緩前行著,所有人都走得很快,很匆忙,好像全都在同一時間遇到了什麽緊急的事情,都在趕時間,唯獨這個瘦削的身影卻走得很慢,好像一下子拖慢了所有人的節奏,顯得有一絲格格不入,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要不然臉色怎麽會如此蒼白,行走的怎麽會如此遲緩。


    不知道走了多久,無心終於來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慕容府。大門上方的三個大字赫然出現在視線裏,也壓在了無心的心頭。


    站在門前的守衛看到突然出現的這個奇怪的人,皺了皺眉眉頭,語氣不善的說道:“什麽人?想幹什麽?”說這話的時候手已經放在了掛在腰間的兵器上,好像一言不合就會動起手來。


    “我是你們堂主的朋友,勞煩進去通報一下。”無心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


    但是守衛卻冷笑了一聲,不耐煩的說道:“有很多人都說是我們堂主的朋友,可是卻連我們堂主自己都不知道,他不是什麽人想見就能見的,別在這裏搗亂,速速離開。”說著便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瞪著無心,好像想要用自己凶神惡煞一般的嘴臉將無心嚇退。


    看到守衛如此滑稽可笑的樣子,無心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慕容堂中也不缺這種狐假虎威之人,看來這是人的天性,有了一個厲害的主子,總覺得自己也變得多麽的了不起了。


    他沒有理會怒目而視的守衛,徑直向裏麵走去,如果一個小小的守衛都能攔下他,那他和慕容千鶴的友情也就真的到頭了。


    守衛一看怪人完全不理會自己的警告,竟然直接想要闖進去,愣了一下,手已經握住了兵器,作勢就要拔出來,同時嘴裏大聲的嗬斥道:“站住,再往前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


    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麽大膽子,明眼人一看無心的裝束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膽大,還是有點愚鈍。


    “住手!”


    這時,一個身影從大門裏麵走出來,大聲嗬斥道,快步走到了無心的身前,瞪了守衛一眼,然後向無心深深地鞠了一躬,恭敬的說道:“少俠,堂主已經等候多時,請。”說著讓開了一條路,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無心輕輕的點了點頭,抬腿向裏麵走去,心中暗想:看來自己猜想的沒錯,慕容堂早已經知道自己來到了江城,不然慕容堂就不是慕容堂了。


    看著被管家請進府中的那名怪人的背影,愣在門口的守衛傻傻的睜著倆隻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麽大錯,心裏開始擔憂和後怕。他隻是一個剛來不久的新人,地位在慕容堂裏算是最低微的,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太多。


    當無心見到慕容千鶴的那一瞬間,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朋友好像蒼老了許多,看起來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幾十歲,麵色已經不再紅潤,而是顯得有些憔悴,無精打采的樣子早已經沒有了慕容堂堂主該有的風範。是什麽讓一個曾經叱吒風雲,敢和金刀客拚生死的人這麽頹廢,無心猜不透。


    慕容千鶴坐在大廳正中的一張椅子上,看著緩緩走進來的無心,眼神中有一種複雜的神色,讓人分不清哪一種才是他此刻的心境。隻見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的開口說道:“來了。”聲音已經不像以往那般渾厚,顯得有些疲憊。


    無心輕輕的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我說過我一定會來。”


    “不錯,果然是君子一言。”慕容千鶴點了點頭,緩緩的說道,然後指了指旁邊的座椅,繼續說道:“坐。”疲憊的樣子好像覺得多說一個字都顯得累,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說完之後就擺了擺手,示意管家退下,微微皺起的眉頭好像看起來有很多心事,似乎已經忘記了無心來此的目的。


    “令郎的死,我很抱歉,但我別無選擇。”無心沒有坐下,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他此行的目的也是為此,希望能通過什麽方式來化解這段本不該有的恩怨。


    聽到無心的話,慕容千鶴眉頭皺得更深,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身子微微顫抖,掙紮著死命抓著椅背,好像很痛苦的額樣子。


    良久,慕容千鶴終於開口說道:“我不是你想象當中那般冥頑不化,我知道什麽是對錯,也分得清什麽是是非黑白,可是就算他是該死,也不應該偏偏死在你的手上。”


    也許他最耿耿於懷的,就是自己的兒子死在了自己朋友的手中,而且是自己非常重視的朋友,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原諒還是該怨恨,因為他知道無心本沒有錯,錯的是他們恰好是朋友。


    “我也不想這樣,但事情已經發生,我這次來,就是來登門謝罪,希望化解這個誤會,無論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如果要對我動手,我也絕不還手,但請留我半條命,讓我留條命去對付那些真正的罪魁禍首。”無心看著慕容千鶴,認真的說道。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無論慕容千鶴怎麽在自己身上發泄他都不會抵抗,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活著,哪怕隻剩下半條命,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


    聽了無心的話,慕容千鶴再一次沉默,激動的情緒逐漸緩和了下來,遲疑了一會兒,緩緩開口說道:“罷了罷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你今天能信守諾言來到我府上,就已經足以證明你的誠意,隻怪他自己選擇了一條不歸路,怪不得別人,我也不想再追究了,你走吧。”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無心,但是眼角卻留下了一滴眼淚。沒有人能夠麵對殺子之仇而無動於衷的,即使自己的兒子犯了天大的錯,但此刻慕容千鶴卻默認了這個結局,這得是什麽樣的胸懷才能夠做到。


    無心聽到慕容千鶴的回答,愣了一下,心底不禁升起了一絲敬佩,說實話,這樣的結果是他沒有想到的,他原以為慕容千鶴會對自己大打出手,可是沒想到竟然就這麽放過了自己。可是越這樣,無心心裏就越覺得愧對慕容千鶴,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們還是不是朋友?”無心忍不住問出了這個聽起來對慕容千鶴比較殘忍的問題,但卻是無心最想知道的,因為他很珍惜眼前這個朋友。


    慕容千鶴閉著眼,歎了口氣,緩緩的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將來的事,又有誰能夠知道。”


    無心點了點頭,沉默了半晌,轉身向外走去,既然慕容千鶴已經說了讓自己離開,那他也是時候該離開了,因為很顯然現在慕容千鶴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自己,也許看到自己就會想起死在自己手裏的慕容百裏,那對慕容千鶴來說確實是一種無形的折磨。


    這時,突然從外麵衝進來一個大漢,看了無心一眼,徑直走到慕容千鶴的身前,著急的說道:“堂主,找到小姐的下落了。”他的話音剛落,靠在椅背上雙目緊閉的慕容千鶴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什麽地方?”慕容千鶴看著麵前的大漢急忙問道,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喜色,眼神期盼,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大漢猶豫了一下,臉色略有為難的說道:“找是找到了,可是堂主聽了千萬要冷靜,保重身體最重要。”


    “快說!”慕容千鶴已經等不及了,大聲的嗬斥道,不過心裏卻一緊,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無心聽到有關慕容雪的消息的時候便停下了腳步,靜耳聆聽,突然想到慕容千鶴如此頹廢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慕容雪。這時候他才突然想到,自從上次京城一別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慕容雪了,按理來說如果慕容雪真的要找自己報仇,應該早就找上他了才是,可是他卻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的消息了。


    大漢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說道:“小姐好像已經加入了紅羽,有人看到他和紅羽的殺手在一起。”


    聽到大漢的這句話,慕容千鶴驚呆了雙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兒子剛因為加入了紅羽而不得善終,沒想到現在自己唯一的女兒竟然也加入了紅羽,他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麽孽,老天要在這輩子給自己這樣的懲罰。


    隨著慕容雪蹤跡的明了,慕容千鶴心中原本燃起的那一絲希望也瞬間破滅,臉色蒼白,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一動不動,眼神呆滯。


    世道就是這樣,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也沒有人知道自己將來會遇到什麽,會不會因此而忘了自己當初堅持的是什麽。


    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自己,因為有太多的事情會讓你做一些主動的,被動的選擇,也許心甘情願,也許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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