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群雄不免慚愧,空明點頭緩道:“阿彌陀佛,上官小施主若真無虛言,哪怕今日便登極樂,也不算虛度此生,更不讓天下英雄半分。”


    淩霄子冷笑道:“哈哈哈,死到臨頭,你還巧舌如簧,貧道還會聽信你的鬼話麽?”話剛說完,他劍上寒氣大盛,轉眼就向上官雲脖頸橫削過去。這一劍之快,隻怕比金萬城也要勝出半分。隻見劍芒閃耀,劍尖那點寒星更是逼人,眼看上官雲就要身首異處。


    柯青青啊的一聲尖叫,她雙手將兩眼捂住,已不敢再看。她渾身顫抖,腦中一片茫然,那痛苦幾可稱肝心若裂。


    蕭瑩瑩麵色慘白,雙眼中的淚水噴湧而出,她兩手將衣角死死捏住,幾欲暈倒。


    群雄見上官雲如此慨然赴死,心中暗暗讚歎,不想他身在魔道,又是小小年紀,卻有如此英雄氣慨,不免為其惋惜。


    上官雲隻覺脖頸上一陣寒意,跟著就聽噝的一聲,那劍便從他脖頸中劃過,緊接著一股劇痛傳來,他頸中也噴出鮮血。他心中千思萬慮,回想三年前父母慘死,自已竟也在佛宮寺化為亡魂,雖被人冤枉,卻未給爹娘丟半分臉麵。他又想到兩位師伯的諄諄教誨,如今不能報答兩人,心下甚覺愧疚,那份恩情,隻有來世再報。能結識柯青青與蕭瑩瑩兩名天真少女,他更覺未白來世上一遭,隻盼二女莫要過於傷心。


    他正想東想西,就聽一人大笑道:“傻小子,還不睜眼麽?哈哈哈哈……”


    上官雲自言自語道:“我已身首分家了麽,怎麽還能聽得到聲音,你是勾魂的黑白無常,還是負責索命的牛頭馬麵?”他睜開眼來,想要一看究竟,卻見麵前站著一名魁梧的長須大漢,正是完顏宗望。


    完顏宗望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輕輕拍著上官雲的肩膀。


    上官雲奇道:“大元帥,莫非你也死了麽?你為何走到我前麵去了?”


    完顏宗望更是一陣長笑,淩霄子走過來,指了指手中青鋒,笑道:“上官雲,這裏可不是閻王殿,貧道又沒殺你。”


    上官雲這才看了看四周,原來他還好端端地站在殿中,群雄也都還在。


    柯青青和蕭瑩瑩二女都喜極而泣,空明雖未說話,卻麵帶笑意地看著他,柯青神甚是讚許,金萬城和蕭劍的臉色極是難看,蕭鏨、蕭棣則虎視眈眈地看著金天澤。


    金天澤神情惶恐,他慌手慌腳地想往外走,卻被仇萬千三人攔住了去路。


    上官雲又摸了摸自己頸下,隻覺甚是疼痛,手指上也沾了不少鮮血。淩霄子那一劍隻是將他頸下皮膚劃開而已,傷口還不到一分深,雖流了不少血,卻不致喪命。


    淩霄子笑道:“你休怪貧道出手狠了些,若非如此,哪能試出你的武功高低,更休想查出真凶。”


    他故意說要殺上官雲,卻是想試探其武功如何,這一劍雖極快,淩霄子卻未真下殺手。這一招對武林高手而言,避開並不太難,若上官雲武功高強,必然會設法避讓,絕不敢如這般試身犯險。但此招卻極為凶險,若淩霄子未把握好分寸,將寶劍向前多遞了半分,又或是上官雲動得一點,隻怕都將命喪當場。也虧得上官雲赴死如歸,不光撿得一條性命,更是沉冤得雪。


    上官雲心中感激不已,他抱拳躬身一禮,恭敬道:“在下感激還來不及,怎敢怪罪道長。”


    空明起身合什緩道:“阿彌陀佛,施主含冤受屈之下,竟然慨然赴義,貧僧險些鑄成大錯,甚是慚愧,罪過罪過。”他又向上官雲行了一禮。


    上官雲趕緊將其扶起,道:“大師休要折煞小子,真相未明,大師錯怪也在情理之中。”


    蕭瑩瑩極其歡喜,她柔情無限地看著上官雲,隻是當著眾人,她並不上前與其說話。


    柯青青向來心直口快,她幾步走到上官雲麵前,伸手一摸他的傷口,喜道:“雲哥哥,你沒事麽?”上官雲痛得齜牙咧嘴,她趕緊縮回手,又慌道:“我弄疼你了麽?”剛說完便又要流淚。


    柯青神怒道:“青青,你成何體統,不知男女有別麽?”柯青青聞言更加委曲,原本在眼中打滾的淚水全撲簌簌掉了下來。


    金天澤趁著幾人說話又想逃走,莊不平喝道:“金……金天澤,你跑……跑哪裏去?”


    仇萬千問道:“真是你殺了人?”


    解千裏冷笑道:“不是他又是哪個?”


    莊不平奇道:“你……你怎知……知道是金……金天澤殺……殺的?”


    解千裏道:“若不是他殺的,為什麽道長不殺上官雲?”


    莊不平打量了淩霄子幾眼,問道:“師……師父也……也是道……道長麽?”


    仇萬千沒好氣道:“師父也是這般打扮,自然也是道長。”


    莊不平不解道:“他又不……不是師……師父,怎……怎麽也這……這般打扮?”


    見三人越扯越遠,淩霄子說道:“真相既已大白於天下,真凶也當伏法才是,不然如何向天下英雄交待?金兄,蕭兄,你們看如何處置?”


    蕭劍痛不欲生,他看了看金天澤,又看了看金萬城,搖頭痛惜不已。


    金萬城走到金天澤麵前,悲愧交集地道:“天澤做出這等人神共憤的惡舉,金某愧對天下英雄,雖說金某就這麽一個獨子,今日也免不得大義滅親了。”他對金天澤暴喝道:“畜生,你還不跪下麽?”


    金天澤嚇得麵如土色,他渾身顫抖,腳也邁不動了,仇萬千一腳將他踢倒在地,他半伏地上瑟瑟發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金萬城老淚縱橫,他抓住金天澤肩膀,將其提到麵前,怒喝道:“你這畜生,我金城派與鐵劍山莊相交數十年,數代弟子都以同門相稱。不想你卻喪心病狂,害了世侄的性命不說,還要嫁禍於人,就連為父也被你蒙蔽。既然金某教子無方,就免得留你遺禍世人,今日我就親手宰了你這無情無義、不仁不孝之徒。”說完便揮掌要向金天澤拍去。


    蕭劍趕緊攔住,喝道:“金兄,且慢!”


    金萬城緊鎖眉頭,悲憤填膺地道:“天澤他殺了世侄,按理當由蕭兄親自報仇雪恨,但金某心中愧疚,無顏麵對天下英雄,今日定要親手將他斃於掌下,方才解心頭之恨。”


    蕭劍神情痛苦,搖頭道:“金兄,蕭某並非要親手報仇,以逞一時之快。你我兩派相交數十年,從未有過任何嫌隙,他們為何起了爭執,總要說個清楚才是,絕不能讓浚兒這般死得不明不白。”


    金萬城大喝道:“畜生,蕭師伯問你話,你還不說麽?”


    金天澤看著兩人,支支吾吾卻不敢開口。


    金萬城怒火衝天,揚掌喝道:“你說不說?”


    金天澤垂頭道:“我……我……,蕭浚他見……他見那洞口是在懸崖上,以為山洞沒有出路,就發了狂與我打起來,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蕭劍又問道:“浚兒的屍首也被你做了手腳?”


    金天澤頹然道:“我拾了楊一知的包裹,就將那些毒藥抹在蕭浚臉上,又灌了些到他喉嚨裏。”


    蕭劍長歎一聲,道:“唉,你所說倒是實情,浚兒向來心誌不堅,都怪他遇事沉不住氣。”他又對金萬城道:“金兄,既然事情是這樣,便饒世侄一命算了罷。”


    金萬城恨道:“他不光殺人行凶,還嫁禍於人,為了逃罪竟百般遮掩,意欲蒙騙我等,如此邪惡之徒,哪裏饒得?”他一掌劈在金天澤胸口,接著嘭的一下將其丟在地上。


    蕭劍哪料到金萬城出手如此之快,想要勸阻已來不及了,隻見金天澤倒在地上毫無動彈,口鼻都流出血來,已沒了半分氣息。


    殿內數十人鴉雀無聲,看金萬城悲痛之狀,顯然難以承受喪子之痛,但他卻大義滅親,竟親自動手打死親生骨肉。其行事果敢決斷,胸懷浩然正氣,真個義薄雲天,當世英雄又有何人比得?


    金萬城眼含老淚,痛聲道:“天渡,天澈,你們將這畜生的屍首帶回汴梁,將他埋到城西金城派曆代祖墓三裏之外,碑上就寫‘逆子金天澤’幾字,以警示派中弟子。”他不忍再看金天澤一眼,轉身大步向外邁去,幾步便出了寺。


    鄭天渡和陶天澈用布匹將金天澤的屍體裹了,又橫放馬上,道聲告辭便縱馬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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