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疑惑打開貴賓室的門,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貝利烏斯團長,發生什麽事了嗎?看你一臉凝重的模樣。”


    “不用管他,公主殿下,不過是出去方便一下怎麽可能遇到什麽事?頂多就是因為上了年紀腸胃功能無可奈何地開始出現問題了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你能不能別老拿我的年紀說事啊?給你以前的老團長留點麵子行不行?”


    “那你就別在公主殿下麵前擺出那麽一副讓人在意的凝重表情,對公主殿下很失禮。”


    那倒也是,大人的煩惱可不能在小孩子麵前表現出來。


    “不,我並不在意的,貝利烏斯團長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吧。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可以的話不妨把煩惱分享出來如何?”


    竟然有意幫大人分擔煩惱,公主殿下真的是成熟了不少啊。


    不過這件事我本來也打算跟她說明的。


    “其實是剛才我路過看台的時候聽到有兩名學生在議論劍術大會那邊的事……”


    ——感覺這次鬥技大會好無聊啊,目前都還沒看到實力特別突出的。


    ——我也有點看膩了,不妨去看看劍術大會怎麽樣?


    ——劍術大會更沒意思,你想想連那個入學考試表現成那樣的羅貝裏安家的少爺都能接連晉級,水平能高到哪兒去?百分之百會是亞爾尼德家的大小姐獲得優勝。


    ——原來他參加劍術大會了啊,這麽不自量力的嗎?


    ——看他贏得那麽輕鬆的樣子,八成是靠著賄賂對手和裁判晉級的吧,他絕對幹得出那種事。聽說入學考試他就是靠那種手段進入a班的。


    ——這次又想要靠權力和金錢的力量進入金獅騎士團嗎?幸好亞爾尼德家的希尼卡同學也參加了,不然真有可能讓他得逞。


    ——是啊,要是讓那種家夥進入了那個有名的金獅騎士團的話,簡直有損國內最強騎士團的名譽,也不知道校方在想什麽。不過要是他最後和亞爾尼德家的對上了倒是可以去看看,羅貝裏安侯爵家的大少爺出醜的樣子肯定大快人心吧。


    ——哈哈哈,確實。


    於是我跟他們三人說明了我聽到了如上的這些對話。


    “之前公主殿下不是說過我不了解傑諾在學校的事跡這種話嗎?結果因為話題中斷了沒能聽到那件事的詳情,但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得不意識到我的徒弟傑諾在學校的名聲好像有點不太好,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跟我說明一下嗎?”


    憑我對傑諾的了解,實在難以想象他會做出什麽被眾人唾棄的壞事,甚至連這個性格正直善良的公主殿下都有點不待見他。我實在不太願意相信是自己當初看錯了人,難道是他入學後人就變了?如果是的話又是什麽原因?不管怎麽樣,公主殿下應該能給出我想要的答案。


    “原來如此,是這件事啊。好啊,那我就告訴你他從入學到現在幹了什麽……”


    公主殿下喝了一口茶後,然後端正地放下杯子,開始細細講述著傑諾這名學生至今為止的事跡。


    入學考試的事,對d班的學生使用暴力的事,以及和一個邊境的貧窮小貴族玩“朋友遊戲”並最終使其退學的事。彈劾那個貴族學生一家的人就是羅貝裏安家,這點鐵證如山,沒有辯解的餘地。最終傑諾因擾亂課堂被停學三天,他的事跡也基本在四個班之間傳了個遍,如今徹底被孤立,誰都害怕跟他扯上關係而盡可能遠離他。這便是傑諾正麵臨的現狀。


    “自從那件事後至少他都沒有再惹出什麽事端了,大概是我對他的警告起效了吧。要是能一直這麽安分守己下去倒也算是一件美事。”


    公主殿下重新拿起了茶杯,滋潤了一下因為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而幹燥的喉嚨。


    聽完這些話後,我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額頭陷入沉思。


    “哼,聽起來確實像是羅貝裏安家的人能幹出的事。”


    安帕德情不自禁地發表自己的看法。


    “你先不要說話。”


    “貝利烏斯團長想要相信自己徒弟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說的話絕對沒有半點虛言。”


    “是啊,我也認為公主殿下絕對不會在這方麵撒謊。”


    我相信這些事都是真的,但仔細想想的話裏麵其實是有漏洞的,是因為我了解傑諾和他家裏的情況才能發現的漏洞,其他人發現不了也很正常。但我也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傑諾的做法是出於善意,在這個時候幫傑諾說好話隻會被認為是我偏愛自己的弟子甚至到了一個盲目的地步。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聲來為傑諾的人品做擔保,但說服力顯然是不夠的,我不太想用這樣的方法。想要扭轉傑諾在學校的風評,隻有必須先讓公主殿下自己親自去探尋真相。


    “聽了我這些話後,請問貝利烏斯團長有何見解?”


    “公主殿下,我就說一點我知道的關於羅貝裏安家的內情。”


    “羅貝裏安家的內情?跟我說的話有關係嗎?”


    “我想應該是有的。巴霍德侯爵育有四個孩子,長子魯西斯,長女愛莎,次子傑諾,次女莉亞。而其中次女才能最為突出,因此最受巴霍德侯爵寵愛。但實際上巴霍德侯爵這個人對自己的子女是沒有愛可言的,曆來羅貝裏安家的教育就是如此,讓最有才能的孩子繼承家主讓家族繼續繁榮昌盛才是第一要務。”


    “確實我很討厭巴霍德這個人的作風,但他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再怎麽說也是國內形成了自己派係的大貴族之一。”


    安帕德在旁進行了補充。


    “他們家的教育方式我也知道,不過畢竟那是人家的家事,即使是王族也無意幹涉。照貝利烏斯團長所說,巴霍德侯爵打算將次女莉亞立為下一任家主嗎?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如此,次女莉亞我見過她本人,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出類拔萃的孩子,隻是目前才10歲,還沒到入學的年齡,公主殿下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那這和傑諾同學有什麽關係呢?”


    “嗯,問題就出在巴霍德侯爵已經決定了繼承人這點。除了莉亞以外,巴霍德侯爵對其他三個孩子會是一種怎樣的態度呢?當然首先肯定會在他們從貴族學校畢業之前給予作為侯爵子女應有的待遇,那個好麵子的巴霍德侯爵應該不至於因為其他孩子沒用了就不舍得在他們身上多花錢。”


    “確實我聽說過長子和長女在貴族學校都混得很好,誰也不能無視他們的存在。”


    “而我的徒弟傑諾在這三個孩子之中的待遇方麵卻是特別的存在。”


    “特別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他曾經經曆過什麽,傑諾在羅貝裏安家是最不受巴霍德侯爵待見的孩子這一點肯定沒錯。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是3年前,那時他才9歲。但當時他的身邊卻連一個專門服侍他的傭人都沒有,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親自去做。我在和巴霍德侯爵的談話中也能看出他對傑諾這個孩子的態度非常輕蔑,我也從來沒看到過傑諾除了和妹妹莉亞以外的人親密交談的場景。他就好像是遊走在羅貝裏安家邊緣的人,誰也不在乎他。公主殿下,你是和傑諾同一時期入學的,當時的傑諾身邊有帶傭人嗎?”


    公主殿下瞪大眼睛,陷入了沉思。


    “我沒注意到這件事,不過我確實有聽別人說過這一屆新生來了兩個請不起傭人的貧窮貴族,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他就沒特別留意。”


    “那應該就是那個叫托克的學生和傑諾了,12歲的貴族學生連專屬傭人都沒有確實很不尋常。這件事要查證並不難,之後公主殿下可自便,那我就先以這個結論來進行話題了。試想一下,堂堂一個侯爵家的12歲少爺連個專屬傭人都沒有,可見巴霍德侯爵對他是個怎樣的態度。這樣的孩子有一天突然跟巴霍德侯爵說我在學校有一個討厭的人,想讓父親毀掉他們一家,你們覺得那個巴霍德侯爵會當回事嗎?”


    “如果那個叫傑諾的孩子真的如你所說如此不受那個巴霍德待見的話,確實沒可能會答應無理由地去彈劾一個小貴族。”


    安帕德也點了點頭讚同了我的觀點。


    “不,可是……”


    公主殿下顯得有些動搖,自己深信的東西在某一刻突然出現了疑點,會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


    這不是我作為師父對弟子的偏愛,而是基於客觀事實的分析,多少更有一些說服力,因此才會讓他們對自己的定論產生動搖。隻是還無法當場相信,需要時間去驗證我說的是否是真實的情況。


    “不過這充其量隻是我提出的一個疑點,還不足以完全推翻公主殿下的結論。”


    “是、是啊……”


    “那我最後問一個問題,公主殿下有找過傑諾單獨談過話嗎?”


    公主殿下愣愣地看著我,思考了一會兒才回答。


    “隻有一次。”


    “那是你已經得出結論的時候了吧,在那之前呢?”


    “……沒有。一直沒那個機會。”


    “也就是說你在那之前所了解的傑諾的為人都不是通過他本人是嗎?”


    “……可以這麽說。”


    “唉……”


    這怎能不讓人唉聲歎氣。


    當然這歎氣不僅是針對公主殿下,也有一些抱怨傑諾的成分在裏麵。那小子這幾個月到底在搞些什麽?


    “本以為公主殿下已經成長了不少,但現在看來還差得遠啊。”


    “貝利烏斯團長,你這句話是對公主殿下極大的不敬。”


    “不,學院長,貝利烏斯團長說的沒錯。”


    公主殿下這種謙遜的態度也是我很中意的一個地方,所以遇到這種事就忍不住以長輩的姿態來教育她。如果她是那種性格桀驁不馴的王族,恐怕我當場就人頭落地了。


    話就說到這裏,其它的就等公主殿下自己去驗證了,我再說更多就是多餘之舉了。


    視線回到劍術大會的場上,此時傑諾正好又取得了一個勝利走下場。


    差不多是時候了。


    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其他三個人預先打個招呼。


    “稍微失陪一下,作為師父還是想在最近的地方給徒弟捧個場,等會兒見了。”


    想捧場是一個理由,想找機會問問他到底怎麽搞成這麽一副狀況也是一個理由。


    “等等,我也一起去。”


    安帕德也跟著站了起來。


    “嗯?你這是吹的什麽風?不是說這屆劍術大會沒有看的必要嗎?反正贏的肯定會是你女兒吧。”


    “我也對你的徒弟產生興趣了,僅此而已。”


    “你要是也去不會給你女兒增添壓力嗎?到時候發揮失常被我徒弟擊敗了可別當我沒提醒你。”


    “哼,你不也一樣。還不知道哪邊會發揮失常。”


    “安帕德大人,貝利烏斯大人,你們這種身份的人要是去普通的看台上肯定會引起別人注目的,還是別去為好。”


    “學生們應該沒幾個認識我們的臉吧,我們隻要堅稱自己是路過的大叔就行了。”


    “不,這個……”


    “我也一起去。”


    “誒?”“啊?”“哈?”


    我們三個大人同時發出驚訝的感歎聲,目光聚集在突然站了起來的公主殿下身上。


    “不,公主殿下,您要是也去看台就更引人注目了。而且在那種露天的場合要怎麽做好您的保護措施……”


    “有我國引以為傲的金獅騎士團貝利烏斯團長和原副團長安帕德侯爵在,還有比這更可靠的保護措施嗎?連以防萬一的萬一都不會有。我已經決定了,不用再勸我了。”


    見公主殿下態度堅決,學院長強行吞下了想要勸誡她的話。於是她便把有些責備的目光轉向我和安帕德,我隻能無奈地聳聳肩。


    “公主殿下……”


    此時似乎是公主殿下的專屬女仆走了過來。


    “鬥技大會馬上就要輪到您上場嗎?請問您作何打算?”


    “棄權就是了。”


    公主殿下一點都不帶猶豫地回答道。


    “這樣真的好嗎?”


    “沒關係,反正她又不上場,我本來就沒什麽興致參與這次的鬥技大會。”


    她?是指誰?


    “好了,我們快走吧。”


    公主殿下甚至不等我們,自己率先推開門快步離去。


    “嘖,都怪你說的那些話,公主殿下鬧起別扭了。”


    “哈哈哈,那種鬧別扭的樣子不也是她很可愛的一麵嗎。”


    隨後我和安帕德急匆匆地跟在公主殿下的身後,朝劍術大會那一側的看台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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