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不如你帶我離開雲興鎮吧。”


    雲娘沮喪了好一會,才強打起精神來,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辦法了。


    她現在在雲興鎮已然是人人喊打了,隻能去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


    但她此刻孤立無援的樣子,卻是周琅最希望看到的。


    他現在是雲娘最後的依靠了,隻要自己說幾句她愛聽的,這個蠢貨保管對自己和盤托出!


    想到這裏,周琅垂眸演起戲來。


    “雲娘,你不必瞞我,我都知道了。”


    瞞?自己瞞周郎什麽了,讓他這般傷心。


    雲娘看著周琅失魂落魄的臉,臉色慘白,半天都發不出聲。


    周郎知道了,他知道自己······


    “雲娘,不管你是人還是······我都不改初心!”


    ······


    “你這豬狗不如的家夥!你的初心就是坑蒙拐騙,恨不得榨幹雲娘每一滴血是吧!”


    琉璃攥緊拳頭砸在周琅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哀嚎不已。


    他捂著臉不敢求饒,他真的後悔了,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絕不會招惹上琉璃。


    他本來還想給自己塑造出一個良好的形象,但琉璃根本不信他的那些鬼話。


    原本任她捶打自己也沒感覺的,但不知她使了什麽招數,自己的痛感居然真的在夢裏出現了。


    琉璃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痛呼起來了,但發現周琅不能再有恃無恐後,她真的差點把他打死。


    現在癱在地上的周琅像一灘爛泥,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他本就沒有多堅毅的精神,被琉璃胖揍一頓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琉璃又用鞋跟狠狠碾在周琅的手掌上,“還不快說!”


    周琅不敢怒也不敢言,他剛才說的好好的,是琉璃聽不下去才被打斷的。


    這姑奶奶到底什麽來曆啊,居然能讓他的痛感與夢境相通。


    小山雀站在琉璃肩上,十分低調地深藏功與名。


    ······


    “周郎,你、你不怕我?”


    雲娘默默攥緊了手心,她原以為人和妖相戀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她的爹娘一樣。


    但她下山後,卻發現尋常人別說和妖怪戀愛了,就連聽到這兩個字都嚇得身子發抖。


    雖然雲娘沒有作過惡,但她這麽多年還是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在東窗事發後,她隻一口咬定是給客人下了藥。


    因為雲娘知道,如果她會用妖法的事被人發現,那她現在絕不會安然無恙地坐在這兒了。


    周琅努力控製住自己顫抖的手,輕柔地將雲娘攬入懷中。


    “傻姑娘,如果我怕你,現在還會這樣抱著你嗎?”


    周琅和她一向發乎情止乎禮,雲娘還是第一次和他靠得那麽近。


    她害羞地垂著眼,自然看不到頭頂周琅那張扭曲的臉。


    沒想到,她和娘一樣幸運,能遇上不介意自己身份的愛人。


    放下戒心的雲娘將自己的過往娓娓道來,周琅越聽越興奮。


    能隨意編織夢境,這是多麽神奇的能力啊!


    “可惜這幾日,我怎麽彈奏,這把琵琶都不能再讓人入夢了······”


    雲娘沮喪地撥弄了兩下琵琶,周琅看著琵琶的眼神也火熱了起來。


    “嶽母的心髒還在裏頭?”


    雲娘聽到周琅稱自己的娘為“嶽母”,羞澀地點了點頭,沒有注意到周琅的異樣。


    “要不要打開看看,會不會是什麽東西壞了?”


    周琅擁著雲娘的動作越發溫柔,好像把雲娘當成了什麽稀世珍寶一樣。


    雲娘困擾地皺起眉頭,她咬著唇道。


    “這把琵琶跟我了我這麽多年,我還從沒把它打開看過呢。”


    這麽多年······


    雲娘都不知道活了多久了,周琅想著打了個冷顫。


    在雲娘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越發嫌惡。


    但最後在周琅的勸說下,雲娘還是將琵琶打開了。


    一顆幹枯萎縮的心髒躺在裏頭,還在微微抽動著。


    周琅內心一陣惡寒,但雲娘卻發現這顆心髒比當年的,要小了整整一大圈。


    看來不是娘的心髒哪裏壞了,而是自己用了多年,這顆心髒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不管是人還是妖,總會有失去生命的那一天。


    “這是娘留給我最後的一樣東西了······”


    雲娘一點不覺得那顆心髒詭異,她滿眼懷念地輕拂著它。


    一麵是雲娘白嫩纖細的手,一麵是幹到發黑的心髒,周琅越看越反胃。


    “嘔——”


    “周郎,你怎麽了?”


    雲娘看周琅捂著嘴跑到了一邊,緊張地跟過去。


    見她那隻摸過心髒的手想來拍自己的背,周琅又趕忙找了個借口逃了出去。


    他洗了幾把臉,強逼自己冷靜下來。


    那個老妖怪的心髒眼看著也沒用了,但是······


    雲娘身體裏不還有一顆活蹦亂跳的嘛。


    ······


    “所以你就剜了雲娘的心,放在那把琵琶裏了是不是!”


    後麵的事,琉璃不用再聽都能想到了。


    周琅這個畜生,從雲娘那裏騙了那麽多銀錢還不夠,還拿著她娘的遺物在雲興鎮興風作浪。


    周琅像個死狗一樣癱在地上,痛得狠了,他反倒不覺得痛了。


    對上琉璃那雙噴火的眼眸,他反而狂笑起來。


    “是雲娘太蠢,我說什麽她信什麽,那碗符水,還是她自己喝下去的呢!”


    琉璃踩住了他那張麵目可憎的臉,周琅扭曲的嘴還在大叫著。


    “她那蠢貨的血可比人血要黏多了,我把她的心拿在手上時,她還擠了幾滴貓尿呢!”


    “不許說!你住口!”


    雖然琉璃也覺得雲娘太蠢,可周琅是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人。


    周琅的嘴被琉璃踹得滿口血,他還癲笑著嚷嚷。


    “那個蠢女人居然說不怪我,她有什麽資格這麽說!”


    “她一個披著人皮的妖怪,流落青樓不說,連心都被我剜出來了,哪有妖怪混成她這樣的!”


    “她活該!活該!”


    琉璃罕見地愣住了,因為周琅臉上除了鮮紅的血外,裏頭還混了些透明的水。


    是周琅的淚。


    不等琉璃動作,她卻眼前一黑,再次睜開眼就看見了客房的床帳。


    夢醒了,天亮了。


    “時玄玉!”


    琉璃一個軲轆翻起身來,周琅現在肯定還躲在雲興鎮的角落裏,可不能讓他跑了。


    但琉璃剛一拉開門,時玄玉正靠在門邊等她,腳邊還躺著一個人。


    琉璃定睛一看,是周琅。


    “是小山雀告訴你的?”


    琉璃摸了摸肩上的小山雀,她隻能想到這一個可能性。


    時玄玉遲疑地點了點頭,雖然他昨晚旁觀了全程,但應該也算是小山雀告訴他的······吧。


    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顯然不是糾結這個,周琅最後流的那幾滴淚把她惡心壞了。


    他難道還想說自己是真的愛雲娘不成?


    他騙了雲娘的錢財,霸占了蜃妖留給雲娘的遺物,最後還親手剜了雲娘的心。


    如果這都算愛,那琉璃也可以說自己很愛寧姝靈,像周琅對雲娘的愛一樣。


    琉璃踹了兩腳昏迷不醒的周琅,她支著下巴想了會。


    “那把琵琶你拿來沒有?”


    時玄玉點點頭,將身後的琵琶拿起來遞給琉璃。


    一想到裏麵有雲娘的心髒,琉璃連連擺手。


    “你不必拿給我,這個你會用嗎?”


    時玄玉又點點頭,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和妖也算是同宗了。


    琉璃打了個響指,那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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