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


    由宰相、太師、兵部力薦,那位年輕的兵部侍郎已經拿著他的那份平敵策往江南而去,不日便從老將軍手中接過所有征東兵權。


    這件事情其實並非當天就有結果,而那位兵部侍郎,也在宰相府邸足足站了兩天兩夜。


    那位大理寺卿也竭力去勸說了自己的父親,最終在第三天的大朝會上,皇帝陛下親發詔書,此事才一錘定音。


    臨行前,顧天行又找到了一次魏不徇,此次並不是飲酒。


    而是勸魏不徇莫再飲酒,再精純的佳釀也止不住陰鬱,唯有麵對,堂堂正正的麵對,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如溫相,始終如一,不曾氣餒。


    魏不徇看著顧天行這副江湖俠客的模樣,“你果真有信心能平定江南。”


    顧天行:“那可是啟王,當初和薑王一並稱之為皇族雙子星的帝國大將,沒那麽好對付的。”


    “你一定不知道吧,啟王的手底下還有兩員大將和一位軍師,軍師辰青和我年紀差不多,興許和你差不多,師承不知,可把老將軍打的落花流水,整個謀反基本上都是此人在幫啟王策劃。”


    “而那兩位大將,一人名為霍嶽,一人名為龍鵲,都是出身撞骨山,此二人驍勇善戰,聽說那個龍鵲也有了三品修為,而且還很強,大概和言老將軍之子,言平言將軍差不多的三品境界。”


    “不過這兩位啊都是征戰沙場之輩,少有捉對廝殺,所以天下樓沒給出排名,這類人啊還有一個,天策府那位主將,也是個高深莫測的家夥。”


    “說道江湖,這撞骨山還有一位弟子,居然大鬧雀山,要不是那個秦楷的風頭更甚,想必此人已經帶著撞骨山的頭銜名揚天下了。”


    魏不徇:“顧侍郎竟如此健談。”


    顧天行笑道:“哈哈,你說萬一我在江南殉國,這是不是就是我最後的遺言了。”


    “我父母早亡,現在也沒有娶妻,要真死在了江南,那可就無後了呀,到了地下,我爹估計得拿戒尺抽我。”


    “你知道我為什麽執意要前往江南嗎?哪怕為此連陛下也給得罪了。”


    魏不徇遙望蒼州的方向,“果真不是沒了那位戍邊藩王?顧侍郎的頭上,可是頂著薑王二字的。”


    顧天行輕輕搖晃劍柄上的風鈴,“我曾奉命,去過一趟北境,為的是北境軍擅動,拿下清陽馬場的事情。”


    “這當然隻是走一個過場而已,沒誰會真的責罰那兩位出兵的將領。”


    “我在那裏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生死為民……”


    魏不徇一怔,補充下半句:“不為君。”


    顧天行看了一眼身後高大的長安城牆,“這裏是長安啊魏大人,說話當心。”


    魏不徇雙手負後,高昂頭顱,“我爹是太師。”


    顧天行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魏不徇:“其實這句話並沒有傳開來,我隻是在父親那裏知道的,這是言重將軍為何守住了離淵卻沒加官進爵的原因之一。”


    “朝廷對外的口徑是老將軍自離,民間說法是老將軍心灰意冷,故而離開。”


    顧天行握住風鈴,“生死為民不為君!好啊,確實好,假使我亡於江南,魏大人可願清明時節為我送兩壺酒?”


    魏不徇:“願!”


    顧天行哈哈一笑,“不必了,我很少喝酒,大人以後也少喝酒吧。若我當真戰死,每逢清明,大人為我搖一搖風鈴即可。”


    顧天行翻身上馬,準備獨自一人赴江南。


    魏不徇於馬下深深作揖,“魏民安,送將軍!!祝君凱旋!”


    顧天行回頭微笑,“魏大人,我叫顧天行,字不息,若勤快立碑,別寫錯了名字。駕~~”


    單槍匹馬。


    魏不徇轉身回城,喃喃自語:“你我之名,吏部戶部皆有存檔,假使無碑無牌,那便是我等的牌位了。”


    這一日,從不涉黨爭的太師之子,大步走向了宰相門庭!!


    ————————


    江南。


    那位後調而來的老將軍愈發病重,征東軍逢戰必敗。


    啟軍卻沒有趁勢追擊,隻是占領了宛州,並建立了三方防線。


    不斷磨礪的啟軍如今已經戰力非凡,不說媲美北境蒼州二軍,卻也僅在二軍之下。


    啟王更是將‘都城’從啟州那狹長之地,直接搬到了宛州,隻要接下來小皇帝還不出動北境和蒼州軍,這宛州城便不會再失守。


    刺史府成了帥帳,議事皆在此。


    今日議事者隻有三人,啟王、軍師、大將霍嶽。


    辰青說道:“兵部侍郎顧天行已經南下,不日任征東主將。”


    如今已經成為軍中一把手的霍嶽說道:“我隻知此人出身蒼州,是薑王的部下,其他一概不知,相較於這點兒,對敵這位年輕將領,我可謂失去了先機。”


    啟王點了點頭:“誰又能想到朝廷真的同意這麽一個年輕人上陣,大唐已經多久沒有出現一位如此年輕的大將了?”


    辰青說道:“我的長安碟子飛書說的是,此人寫了一份平敵策,然後受到三方舉薦,最終小皇帝不得不下詔書。”


    霍嶽若有所思,“能被太師、溫相還有兵部肯定的平敵策,應該不俗。”


    辰青:“現在麻煩的點正是在這裏,我絞盡腦汁,繞是想不到何種平敵策論,能讓三方滿意。”


    啟王則淡定自若:“你興許是杞人憂天了,如果這份策論並不存在,隻是用來忽悠我們的呢?做好我們的事情即可,不必刻意去想如何應對。”


    辰青點了點頭:“眼下也隻有如此了。”


    霍嶽:“那我加緊西防和北防。”


    啟王微微點頭,霍嶽告辭。


    啟王與辰青也起身,卻是往後院走去。


    宛州幾經波折,損失不少,可這座刺史府卻並沒有多大損失。


    啟王說道:“如今已經站穩了腳跟,隻等薑王起事,南州大亂,屆時群雄逐鹿了。”


    辰青:“這是最差的結果,如果能一舉攻入長安是最好的結果,不然我們就一直被動。要是他李佑不起兵造反,而是來一個勤王之舉,我們可就腹背受敵了。”


    啟王非常認同辰青的想法,於是說道:“那便在那顧天行尚未南下之前,看看能不能直接突入天中道?”


    辰青:“我正是這樣想的,拿下徐州,便掌握了陵南江半數流域,即使群雄逐鹿,我們的家底也更多一些。李佑僅僅有一個蒼州,南州那位更不足為慮。”


    啟王說道:“那人說,徐州不僅掌控部分陵南江流域,更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


    辰青兩眼放光,“那樣東西找到了?”


    啟王:“不太確定,不過十有八九了。”


    辰青放鬆許多:“如此一來,我們也名正言順了,至於反賊?唯有勝者方寫史書。”


    啟王坐在石凳上,“青兒,你過來。”


    對於這個陌生的稱呼,辰青有一些茫然,他照做,坐在啟王正對麵。


    啟王說道:“天公不作美,我一兒一女都死了,這是我的報應,就算我真的成為天下共主,可百年之後又將此位傳與誰呢?”


    辰青沒有說話,靜等下文。


    啟王:“我也不與你彎彎繞繞了,你的才能我看到了,我有意將你收為義子,你可願意?”


    辰青連忙跪地:“臣惶恐!還請王爺收回成命,臣始終都是王爺的軍師,為王爺鞍前馬後,不敢奢望其他。”


    啟王笑意盈盈的說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們這群謀士就是容易多想。我真的不是試探於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難道還不知道我的脾性?你先起來。”


    辰青緩緩起身,“王爺不過不惑有餘,過幾日我便尋一良方,再為王爺尋一天下美人兒,那不就妥了嗎?”


    啟王假意要打,辰青趕忙躲開,前者笑罵道:“你這臭小子都跟那群兵痞學壞了,也沒個正形。既然你不願,那我也不強求,回去吧。”


    辰青行禮告退。


    ————————


    霍嶽在離開‘王府’之後,並沒有立馬動身前往邊境,而是來到了城中一座小山之中。


    此地雖是小山,風景也並非獨好,卻有重兵把守。


    山上有一間茅草屋,霍嶽推開房門,看到正在打坐的師弟龍鵲。


    龍鵲的身前,放著一方帥印,他睜開眼睛,看到師兄,問道:“王爺找你去有什麽事情?”


    霍嶽:“征東軍換帥,是一個來自蒼州的年輕人,不日抵達江南。”


    龍鵲右手撐在大腿上,托著腮幫,望著那方帥印,“又換帥?朝廷狗急跳牆了?”


    霍嶽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他說道:“最近老三也不消停,正被夜月衙門追殺呢,說想來此地躲一躲,這裏畢竟沒有夜月衙門的人。”


    龍鵲:“隨意,我與他僅有名分,並無感情,隻要大師兄同意,我都行。”


    霍嶽也盯著那方帥印,“怎麽樣了?”


    龍鵲有些失望的回答道:“參悟不透,我要是看不到那層境界,王爺會不會命人把我給宰了?”


    霍嶽起身離開,“慢慢來,畢竟天下也不過七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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