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行雨抬眸看著秦楷,說道:“秦楷,你是不是常常覺得自己很聰明,隻是時運不濟?沒有好的身份,好的出身,沒有靠得住的背景,要不然你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成為別人盤中棋子。”


    “可你是個不願意認命的人,並且你會覺得自己很特殊,比世間所有人都看得透徹。隻要給你機會,你就能成為一個絕對的強者!從此不會再受到任何人的威脅?”


    秦楷一言不發,就心境而言,秦楷確曾有過此等心境,至於現在……


    現在嗎?


    眼前是一灘渾水,秦楷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水中的自己。


    許久之後秦楷才問道:“令官大人想與我說什麽?”


    曹行雨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書,說道:“這是一本傳記小說,寫的是一個儒生的故事,這名儒生走遍天下,不僅讀了萬卷書,又行了萬裏路,可謂是見多識廣。”


    “可知道的太多,也不一定都是好事,儒生曾經途經一個小國,與世隔絕,國民安居樂業,無爭無鬥,書生就負責讀書,農家就負責種地,官員就負責治國,整個國家所有人都勤勤懇懇,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那裏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欣欣向榮,安靜和諧。於是儒生便覺得世界理當如此。”


    “於是他回到自己所在的國家,告訴他的老師,他的父親,他的同窗,他的皇帝,希望他這個支離破碎,百廢待興的國家,也能做到他曾經去過的那個國家那樣。”


    “不過人人隻覺得他讀書讀傻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一個村莊尚且做不到所謂的大同,一個數百萬人的國家,又如何做到天下大同四字。”


    “於是儒生考學入官,致力於讓百姓都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可官場人心這種東西,哪裏是聖賢書上的大道理。”


    “但他終究是見過了太多的東西,見過太多東西,縱然麵前擺著的是殘酷的現實,他依舊覺得他能力挽狂瀾。”


    “人人都想做名留青史的風流人物,自然也有人自以為是!認為自己就是那史書中的絕對主角,因為他有足夠的見識!見過許多人都沒有見過的東西。”


    “你……是這樣的人嗎?”


    秦楷從未想過這位算起來並不算是太熟的救命恩人,會對著他苦口婆心的說出這樣一番話。


    更讓秦楷震驚的,是曹行雨是怎麽看出來他的這種隱蔽的身份?


    秦楷確實因為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而有這樣的心境,不管怎樣的境遇之後,他都覺得給自己機會的話,定然能有一番不一樣的作為。


    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否定,這種想法其實並不會消失,而是埋藏在秦楷的心底。


    秦楷:“令官大人不止是卓絕的三品武師,更是一位擅長洞察人心的聰穎之人,我不得不承認,令官大人說的不少話,都是對的。”


    曹行雨把話本丟到一邊,對秦楷又說起了另一番話:“千年之前,帝國一統,始皇遇刺,刺客臨死之前怒斥始皇,說其暴虐無道,全然不顧天下百姓,大興兵戈,所謂的一統,不過是血淋淋的人肉鋪出來的。”


    “始皇從來不曾理會這類言語,因為他站的高度足夠的高,沒有人站到過他站在的高度,所以就看不到他眼中所能看到的風景。”


    “可單從一個普通人來說,他恨,也沒錯,原本寧靜的生活,因為各路征伐而灰飛煙滅,妻離子散。”


    “什麽狗屁的利在千秋,和一介凡人又有什麽關係?當下都不曾活好,何來以後。”


    “你可明白,我在說什麽?”


    秦楷左手按在橫刀柄上,“離淵是過高的山看不到也不屑於看到的風景嗎?令官大人先是喻我秦楷自大,後又提醒我……我隻是別人不在意的風景,是想與我說些什麽?”


    曹行雨:“秦楷啊,其實如果一個組織,他最後的強大,其實是可以操控一個人的一生的。”


    秦楷皺了皺眉頭:“令官大人此言何意?”


    曹行雨認真的看著秦楷的眼睛,“你如此聰慧,還感覺不出來?”


    秦楷坐了下來,左手依舊按在橫刀之上,右手手肘撐在矮桌之上,輪到了秦楷的故事時刻。


    “有人以離淵為氣,要散掉大唐的氣,外部自然不用說,自然是金帳王庭,內裏,我當真不確定是誰。”


    “前段時間,管文通讓我覺得這件事情,應當是薑王所為,後來我在長安遇到了一個人,叫李靈山,他原本是想告訴我的,我沒聽。”


    “又後來,我去見了樓主,樓主與我說了許多,雖然未曾提及幕後是誰,可也非常隱晦的暗示了我一些,不過當時沒聽明白。”


    “這段時間,又有人要殺我,是長安的人,屈海縣之後,我似乎明白了為什麽,是因為大先生送我的那個東西?”


    “我聽申屠雲華說長安有人殺我,說的可並不是此事,而是與我說我在長安得罪何人。”


    “唯有那位兵部侍郎全忠一事,那件事情,並沒有了結,他背後真正的人,並不是越王。”


    “長安有人殺我,而不是北邊,那興許也不是薑王。”


    曹行雨打斷秦楷,並大逆不道的說道:“行了!你說了這般多,就是不肯提起那個身份,那個名字唄?那我替你說了,你覺得聯合外族斷氣之事,是那位太後亦或者是親政不過數日就被奪權的小皇帝?”


    秦楷:“可我想不太通……原本這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我路過徐州,齊家的老先生給了我一本陣集,其中居然有一種聚氣之法,以三山五嶽為眼,天地之呼吸為脈,重聚國運之氣。”


    “可大唐本就還有國運,何來重聚之說,唯有山河日下的國運徹底斷送,方可重聚,可往往這樣的處境,都是國祚斷送,改朝換代!”


    “自然也有一種方法,置之死地而後生!用武人的話來說,就是毀丹重修!自斷國運而重聚國運!”


    “這樣一件皇家所做的置之死地,那個死字,死的卻是如我這樣的人。”


    “興許不止離淵,而我隻知道離淵,也隻能記住離淵。除了離淵之外,又有多少人在這個‘死’字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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