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楷和言若青也行禮問好道:“見過大先生。”


    大先生揮了揮手,“不用如此莊重,搞得像我這個人很不好相處似的。”


    大先生坐到亭子裏,三人也相繼坐下,二先生給大先生倒了一杯茶,“大師兄怎麽有空來我這?”


    大先生餘顯笑道:“沒事我就不能來找我二師弟喝喝茶?不過也確實有事,和秦捕頭有關。”


    秦楷:“???”


    二先生也不明所以。


    言若青欲言又止。


    餘顯也不再打啞謎,直言道:“兵部侍郎之位雖已無可能,可秦捕頭畢竟為大唐做了大貢獻,朝廷仍是要賞的,隻是越王一事還有一些其他事情,就給耽擱了而已,秦捕頭不再等等朝廷的任命,就要離開長安了?”


    秦楷笑道:“我不適合當官的,所以無所謂啦。”


    餘顯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明日秦捕頭離開長安之前,應該會收到朝廷的任命文書。”


    秦楷:“???”


    秦楷歎息道:“我都要回老家了也不放過我?何苦呢,我就是個小人物而已……素來聽聞除妖司國師一脈不涉黨爭,為何大先生卻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


    餘顯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是好心辦壞事了,這件事情我隻是偶然知曉,提前告訴你而已,我來找秦捕頭你,自然不是為了這件事情。”


    秦楷看不透這位大先生,無論是從哪個方麵。


    餘顯問道:“同為術士,秦捕頭這一年在長安看到了什麽?”


    秦楷沒有作答。


    在場其他兩人也都沉默不語,二先生是不想打擾師兄,言若青是聽不太懂,不知道怎麽插話。


    餘顯自顧自說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還是天下長龍斷首長安?亦或者是大廈將傾,橫屍遍野?”


    秦楷一怔,二先生皺眉不語,言若青感覺大先生的話像是責問,可語氣卻很平淡。


    餘顯身體微微後仰,“還請秦捕頭解解,如何一個大廈將傾,又橫屍遍地呢。”


    秦楷抬眼看了一眼長安城的天空:“國運蒸蒸日上,不見頹勢,可龍脈斷首,外強中幹,天下群龍無首而獨占龍穴,紛爭將起而伏屍百萬。”


    餘顯略有欣賞:“秦捕頭的推演術,看來也不弱嘛,與其說是不弱,說是難得更為貼切,秦捕頭的眼界很廣,很適合當一個術士。”


    一番誇讚之後,餘顯又問道:“可有解法?”


    秦楷搖了搖頭:“可謂無解,用我的話來說,這盤廢了,要麽練個新號,要麽重開。”


    一句話給在場的人都幹懵了,大先生略顯尷尬,他也沒聽懂秦楷在說什麽。


    這很正常,許多術士,都有屬於自己的術語。


    每個術士,都對自己的術語有獨特的解釋。


    餘顯咳嗽兩聲說道:“前段時間,宛州出了點事情,我想讓秦捕頭任宛州除妖司稽查郎中如何?”


    “稽查郎中,從四品閑職,做做內部核查,信息校對的活,和朝廷給你的官並不衝突。”


    秦楷:“大先生親自發話,好像很難拒絕呢,正好我還沒想好去了宛州該幹點什麽,有這麽個鐵飯碗倒也不錯。”


    餘顯直接遞出了一份任命文書,上麵寫著秦楷的大名,蓋著吏部和除妖司的大章。


    再回到梅花縣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言若青很明顯感覺到了丈夫的變化,夜幕下,院子中,吹著春天的冷風。


    “這場風,它吹不走難過,但可能會讓你的身體雪上加霜。”言若青給秦楷披上了一件狐裘大衣,“你想離開長安,就是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開朝廷,為何你還接了大先生的邀請?”


    秦楷拉了拉狐裘大衣,“大先生不是說了嘛,朝廷也是要給我官的,聽他那意思,還是一個宛州的官,我逃不掉的。”


    言若青搖了搖頭:“別騙我。”


    秦楷從懷中取出兩封信,一封是管文通給他留下的,另外一封,是秦楷從李靈山處得到的。


    兩封信在一些內容上大相徑庭。


    隨後,兩封信毫無征兆的開始自燃起來,再被這場春風吹得絲毫不剩。


    秦楷輕撫妻子的秀發,輕吻著她的額頭:“逃不掉的,麵對就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憑什麽就做不得棋手,不過以後你可能要跟著我受苦了。”


    言若青拉著秦楷進了屋,點著蠟燭,然後打開一個明天要搬走的行李。


    裏麵隻放了兩樣東西,一套全副武裝的盔甲,還有一個鬼神麵具。


    離淵鬼麵騎的甲胄。


    離開北境的時候秦楷帶回來的,一直都沒仔用過,甚至都沒再掛出來,興許是怕觸景生情。


    理論上來說,這套甲胄此刻已經落了灰,但它卻無比錚亮,就連甲胄上的一些刀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並帶去江南吧,帶著它,帶著楊柳,帶著十七、伏馬、無為……蕩平世間不公,尋求真正公義……”


    言若青話音剛落,嘴唇處就傳來一股溫良,春風吹進房間,吹滅了蠟燭。


    …………………


    次日,梅花縣裏有一處人家在搬家,搬家的東西並不多,大多數的行李在之前就已經被搬走。


    秦母看著居住了五六年的房子,有些舍不得,而後在兒媳婦和丫鬟棗兒的服侍下,再次離開了屬於她的故鄉。


    以前丈夫在哪,哪就是家,現在兒子在哪,哪就是家。


    秦母一向很支持兒子的決定,所以這幾天,她都已經跟所有好友一一道別。


    秦楷則獨自挎著橫刀‘無為’遊蕩在梅花縣上。


    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哪兩個同僚巡邏的街區,兩個本該前途一帆風順的捕快,莫名的被拉去除賊,而後戰死。


    名聲是好名聲,死得依舊不明不白。


    秦楷分別給他們兩家留了一些錢,他走到府衙門口的早餐鋪。


    老板看到沒有穿捕快服的秦楷,依舊習慣地問道:“還是一樣的?”


    秦楷搖了搖頭:“我在這裏賒了多少錢了?”


    老板掰著手指頭半晌後說道:“我也記不清了。”


    秦楷直接給出一錠銀子:“你應該找我要的。”


    老板撓了撓後腦勺,“說實在的,秦捕頭您能在這賒賬是我的榮幸,我們全縣都知道,您是離淵之戰的大英雄,也是武比的大英雄,有了您領銜梅花縣捕快,梅花縣比以往安寧多了,我們謝謝您還來不及呢。”


    秦楷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路過了府衙,沒見到縣令,又路過了學堂,聽到了那位老先生,依舊在講他的大道理論。


    一路走來,再也沒見到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年。


    再相逢,不知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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