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雙方對峙,宋軍諸將積極的操練士卒。外頭別人不知道,前營步軍的諸將,那心裏麵都很清楚的,自己手底下帶著的,都是些什麽兵馬。


    其實浙東招募來的三萬兵,要是拿到某些小說裏麵去,那就是無敵鐵軍的苗子。但是在王安節、張世傑等人的眼中,也不過羸兵而已。


    在山中種植靛草,開采銀礦、銅礦的礦徒、棚民,無論怎麽說破天去,還是老百姓。再怎麽樣也是老百姓,最多加一個冠詞,有過些許組織的老百姓。


    如今應募而來,不如說是靛草沒人買了,銅礦也沒辦法安心采了,這才投軍。


    和另一個時代一樣,礦采沒了,所以出來投軍,差不多意思。多少個浙江出身的大臣,還有那些統兵的大將,都說的明明白白,這都是用銀子喂出來的兵,一個月一兩五錢銀。開拔到外地雙餉加給行糧,全是靠銀山銀海驅動起來的。


    有錢的時候,當然就猛。沒錢鼓噪之後呢,明天校場領餉,別帶刀。


    作為長期和官府、政府、朝廷、官方對抗的存在,在官老爺的心中,這些礦徒和棚民,全都是造反的苗子。而這些應募來的士兵,他們一生中,和官府對抗的時間,大概率比他們當良民的時間要長得多。


    現在局勢艱危,把他們拉到了戰場上,未嚐沒有打死伯顏除外患,被人打死除內亂的想法。


    練吧,反正趙禥開內帑,發了三千萬貫的巨額軍費,就算是再對朝廷不滿的礦徒和棚民,看在錢的份上,也會樂意給朝廷賣兩天命的。


    隻是……


    隻是前營步軍的統帥,殿前副都指揮使孫虎臣天天就躲在營內,既不出營操練,也不執掌營務,據說每天都在求神拜佛,祈求無事。


    原本和王安節沒什麽交往的張世傑,因為一起逃命,一起受到張巡資助的過往,算是有了幾分交情。從鄂州兵敗回來,因為朝廷沒有合格的大將,王安節不僅沒有受到處罰,還升遷為侍衛親軍步軍都虞候,現在事實上管理營務。


    主要還是王安節有個好爹,趙禥覺得他爹那麽忠,又那麽勇,這會兒不用王堅的兒子,用誰呢?


    所以張世傑就跑去找王安節,想問問孫虎臣到底在幹嘛?至少操練的時候出來露個麵,也可以鼓舞鼓舞軍心士氣啊。


    那些有名的將帥,都是和士兵同吃同住的。現在是帶宋,可能不用做到這樣。但是可以軍中比武,將黃金白銀鑄成錢幣,讓士兵們操練射術,射中了金錢就歸士兵。這都是現成的辦法,為什麽不用?


    在幹嘛?在擺爛啊。


    說起這個王安節就歎氣,他天天去拜見孫虎臣,孫虎臣就拉著他的手說打不贏啦,沒救啦,我們都要完啦,今兒死一塊啦。


    朝廷到底怎麽選的大將,讓這樣的人統帥七萬大軍,這不純純開玩笑嘛。


    聽到這話,張世傑下意識的就問了一句,孫殿帥不會想跑吧?


    一句話把王安節給問住了,還真有點可能。孫虎臣什麽模樣,王安節全看在眼裏。現在還沒開仗就這個模樣,要是開仗了,真有可能跑路。帶宋這幾年,棄軍而走的將帥太多了,連年吃敗仗。


    於是兩人立刻往孫虎臣的大帳中趕去,然後就瞧見了孫虎臣已經打好了包裹,脫掉了盔甲,換成平常服飾。


    我等正欲死戰,奈何殿帥要逃!


    兩人二話不說,上去就把孫虎臣給按了下來。孫虎臣還想要嗬斥他們,讓他們趕緊滾。王安節怒目大張,頓時嚇的孫虎臣連個屁都不敢放。


    按理說孫虎臣應該是有些親將的,但是他就沒準備真打仗,來之前想摔斷腿,來之後也日夜求神拜佛,根本沒把親將帶來。曆史上更是一葉小舟,連夜跑路,身邊不過三五人而已。


    中軍擂鼓傳將,夾江兩岸七萬餘大軍的將校紛紛趕來。張世傑當先站了出來,曆數孫虎臣畏懼怯懦的罪狀,表示要將他立刻押送到賈似道的大營內,交給平章處置。


    誰支持?誰發對?


    諸將大怒,許多人都是從鄂州千裏亡命,心懷忠義之心,逃回大宋的,各個都懷有同韃虜決一死戰的勇氣。這會兒得知孫虎臣要逃,當場就有人拔刀搠柱。


    於是諸將擁戴王安節臨時統禦大軍,命人將孫虎臣押解往蕪湖賈似道營中,請求賈似道處置。


    賈似道瞧見孫虎臣的裝扮,又聽到稟報,勃然大怒。但是孫虎臣連連求饒,又連稱王安節、張世傑諸將現在敢奪他的軍,以下犯上,將來就有可能奪他賈似道的軍,不可不防啊。


    真是沒話說,賈似道聞言之後,竟然沒有嚴厲的處置孫虎臣,隻是上表,降了孫虎臣幾階,改任孫虎臣為泰州都統製,甚至又分了五千水軍給他統帶。


    這帶宋好不了了。


    但是對於前營諸軍奪軍的事,賈似道也沒有做什麽處罰。隻是命諸將自己上書給趙禥,說明情況,一切等到聖裁。


    沒辦法,前營諸將隻能夠一一寫明情況,準備和孫虎臣到朝廷去打口水仗。希望當今的官家趙禥能夠明見萬裏,洞悉世事,做出一個公允的決斷。


    至於眼前嘛,隻能夠繼續操練兵勇,嚴防死守,以抵禦上江伯顏所統之兵的進犯。


    唯一可堪慶幸的,就是賈似道還是想保有宋室的社稷,所以並不投降,隻是不斷地向伯顏求和。條件一再的降低放寬,不知道是不是連四川全川,湖北襄陽,都能夠承認讓給元朝,隻求保全半壁。


    一大幫人的表章文書上到杭州,自然的就遞送進了禦前。趙禥雖然昏聵,可也知道有這個宋國,才有他這個皇帝,他也不想當亡國之君。前線軍情,一早就下令必須立刻送到他的書案前。


    可現在的趙禥別說看表章了,連起床都起不來。先前的殿試,都是命自己的嫡長子嘉國公趙?暫代主持。


    結果孫虎臣想要棄軍而逃的表章一上,趙禥聽得,天旋地轉,當即一命嗚呼。原本應當是亡國之君的宋度宗趙禥賓天,得年三十五,治世十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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