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張世傑表達什麽感謝,不遠處蹬蹬蹬跑來個謝拉,提著他那支僅有三米長,直徑二十多厘米的小棍兒。等瞧見張巡屁事沒有,囫圇一整個,便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站到張巡的身後。


    還行,我媽沒白疼你。


    反正就張世傑這幾百個兵,就算每人背著五十斤大米走,也沒多少,張巡自然大氣。有五十斤米,就算是走路,他們也能夠走到杭州了吧。


    安心不少的張世傑一方麵表達感謝,一方麵又敘述起了之前的戰事。在郢州城外被擊潰之後,張世傑試圖入城死守,但是混亂之下,蒙古甲馬奔馳往來,根本無法入城,於是便想著去鄂州投靠朱禩孫。


    當時到處一片亂軍,他還瞧見劉師勇準備回頭去救高達呢。結果殺了好幾陣,死了數千人,高達居然降了。於是高達中軍不願降的薑才,帶著幾百人,跟著劉師勇往鄂州走。


    一行人邊走邊潰,尚未及鄂州,就聽聞夏貴諸軍大潰,王安節馳援漢陽軍被元軍前後夾擊,走入漢陽軍。


    他們想要渡河避入漢口,漢口不納,沒辦法搶奪了幾條兵船,就往黃州潰。李讓的家人遇到的潰兵,可能就是他們這一波人裏麵的。


    後麵的事情,追上來的劉師勇也說了不少。郢州一潰,新城守將邊居誼力戰殉國,全家競死。陽邏堡守將王達,血戰死。鄂州都統製程鵬飛為張弘範所攻殺,統製、副統製等將弁十餘員中王虎臣、王大用等戰死,高邦顯等亂中被俘。


    鄂州開城,朱禩孫飲藥死。伯顏恨其堅守,屠殺新城、陽邏、漢陽軍及漢口鎮。


    掘漢口壩,水淹田野,驅民死,隻教明年化作好牧場,供鄂州留守阿裏海牙所將四萬兵牧馬。


    “呼……”張巡輕出了一口氣,有些沉默,有些哀慟,有些愕然,有些難言。


    “事已至此,恐難回天啦。”張世傑竟然掩麵哭泣起來,左右從軍皆是麵有痛色。


    “我聽聞曾經有人憑借一旅的士兵,便能再興國家。僅有三戶的楚國,亦能破滅強秦。現在國家還有二百座軍州,三千萬人民,將軍為什麽要氣餒呢。如果有什麽不充足的地方,我盡可以為將軍你提供,隻願將軍能奮力殺敵報國。”


    不知怎麽的,張巡突然就拍著張世傑的肩膀,說出了這麽一番話。


    張世傑止住了哭泣,不由得望向張巡。滿打滿算,他和張巡隻見過兩次麵,上一次驚歎於張巡的勇氣,這一次感慨於張巡的忠義。


    正當他再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外頭絡繹不絕的來報,說是知州趙汝鑒閉門不納來投軍士,這會兒敗兵都轉張巡處來了。


    可以理解,還是那句話,宋軍的組成實在是雜亂,本身就充斥著地痞無賴。沒了將官約束,進城就是大亂。


    趙汝鑒也不是個不懂事的,得知張巡收容了張世傑一部,便派人來向張巡講解明白。而且約定,由常州官府出一千石米來收容這些敗兵。等草草約束之後,再驅趕他們往杭州去。務必保證亂兵不在常州生事即可。


    行,張巡能接受。


    另外趙汝鑒還希望屯駐在張巡家和溧陽中道的馬雍即刻率兵屯駐在常州城外,以防萬一。這兵他請不動,隻能讓張巡去請。


    也可以,本來張巡就派人去請馬雍了。這會兒馬雍帶著兩個指揮的人馬趕到,瞧見並無危情,這才安心。但也沒有走人,直接駐紮在張巡家門口,還派人去城內勒索了趙汝鑒一千貫,說是兒郎們跑來助守,得有個草鞋錢。


    等城外豎起了收容的大旗,又立下了篝火望台,一路又一路的潰兵,從潤州接二連三的潰來張巡處。


    已經吃飽了的張世傑軍,也不能閑著,張巡命令他們立刻用竹木草草搭建一圈圍牆,把潰兵都安置到圍牆內去。


    一則怕他們亂跑,二則冬天了,權且擋個風。


    不僅張巡不會同意,全郡的鄉老也不會同意這些潰兵進城,或者是借宿到民家去。如今的官軍,軍紀屬實一般。殺人是不殺人,但是搶掠很難說。


    之後二三天,劉師勇、王安節、薑才等十餘名將校,都雲集到了朱夏墅郊野。別看一個個都是遙郡的防禦使、團練使、刺史,最次的也是環衛官。可所有人的兵,滿打滿算,加起來也沒超過五千人。


    鄂州十萬大軍,最後就剩下他們這五千。


    當然這五千全都是身強力壯,膽大心細,而且絕對沒有夜盲的兵。畢竟在數萬蒙古騎兵的圍殲下,還能夠逃出來的,百分百不存在什麽老弱。


    如此一大幫將官,團團拜倒在張巡廳前,感謝張巡對他們的救助之恩。數千兵一路饑寒,困頓逃亡至此,才終於有了個歇腳的地方。


    由於主帥朱禩孫已死,大將高達投敵,他們現在全部都失去了將主,成為了無根的浮萍。回本鎮是回不了了,沒有投降伯顏,那就是忠心宋朝廷的,自然想往杭州退去。


    應有之理,況且他們留在常州,吃得也都是張巡的糧食。但是馬雍暗中向張巡建議,這些兵都是好兵,十萬人裏淘汰出來的五千人,有沒有辦法留下來。


    隻要整訓半年,那就是一支天下強兵。


    不好吧……


    再怎麽失去了將主,這些兵馬也都是上了宋朝廷軍籍的官軍。他們的“主人”始終是杭州的宋朝廷,張巡沒有截留他們的權力啊。


    可張巡猶豫,趙淮沒有猶豫。馬雍顯然不僅僅是和張巡說了,身任浙西轉運安撫使的趙淮,快馬自溧陽趕到朱夏墅。


    他是浙西的最高軍政長官,諸將見了他得跪地磕頭。


    趙淮和他們玩了一個心眼,讓他們先行趕赴杭州,向朝廷講述鄂州之戰的情形,同時向朝廷請罪。朝廷自有一個分說了斷。


    至於他們的兵馬,就暫時交給趙淮監管。


    諸將本來就是心懷朝廷,才往回跑的,趙淮是朝廷的代表,諸將猶豫了一番之後,便紛紛應允。


    其實主要還是當兵要吃糧,糧隻有張巡這裏有,那驅趕士兵去杭州,沒飯吃人半道就跑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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