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垂眸,輕眨了一下眼,淚珠滴落在地上。


    “那爺罰奴婢吧,是奴婢給爺丟臉了。”


    她當然知道,眼淚流多了,會惹得裴宴之厭煩。


    可有時候,香凝能夠從裴宴之的眼睛中看到一抹,她哭時,他浮現在眼底的興趣。


    哪怕隻有一點點,那也足夠了。


    那便說明他對她的眼淚,並不感到厭煩,相反,她的眼淚對他而言,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我為什麽要罰你?”


    裴宴之換了個坐姿,雙腿交疊,有幾分寬鬆的衣袍變得鬆散些許,露出他的肌膚。


    香凝沒有抬頭,卻感覺到他的目光重新投在自己的身上。


    “今後奴婢若是受了欺負,就要狠狠的回過去,因為爺的身邊不需要沒用的人。”


    說完這句,香凝這才仰頭去看裴宴之,一雙眸子含羞帶怯:“爺就是奴婢的底氣和倚靠。”


    聽著香凝一句接一句的話,裴宴之唇角微微彎起。


    且不論香凝的真心,光是她的話,就挺讓人舒心的。


    哄人的本事,她倒是學的很好。


    “下去吧。”


    裴宴之沒再多說什麽,隻說讓香凝下去。


    她站起身,走到裴宴之身邊,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歪頭問道:“那爺不會趕奴婢走吧?”


    裴宴之輕抬眼,看著她向下看來的目光。


    “你若能做到,自然可以留在這裏。”


    聽到這句,香凝抿唇淺笑,鬆開了拉著裴宴之衣袖的手。


    “奴婢去給爺打水。”


    有了他這句話,香凝便知道,她剛剛的話已經過了他的心。


    被燙傷的事情,香凝本來就沒打算告訴裴宴之,而是想讓裴宴之自己發現。


    有些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和讓裴宴之自己發現,意義是不一樣的。


    香凝也不想在裴宴之心中再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在她還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離開裴府前,她隻想過安穩日子。


    她無聲的歎了口氣,三年來,她很少出裴府,這麽久了,那些人應該早就不在上京了吧。


    正好再有兩日便要發月銀了,可以借機出去看看。


    想著這件事,香凝伺候著裴宴之用完飯,將他送出裴府後便去尋了徐婆子。


    徐婆子偶爾也會出去買菜,向她打聽一些事情,再合適不過了。


    “你要出府啊,碧桃跟你一起嗎?”


    徐婆子問了一句,香凝點頭:“我們一起出去,許久沒出去,也想置辦一些東西。”


    “您知道,哪裏賣繡品的價格最公正嗎?”


    聽到香凝的問話,徐婆子想了想道:“平順街那塊兒有個繡坊,賣繡品的價格最是公正,你那好手藝,想來是能賣個好價格的。”


    聽到徐婆子的話,香凝笑著輕點頭。


    “那就多謝徐媽媽了。”


    說完,徐婆子擺擺手表示沒事,而後就見香凝轉身離開。


    她之前算過自己的銀子,這三年來,她用錢的地方少得很,基本全都存起來了。


    隻是要想給自己贖身,卻依舊還差一半的銀錢。


    所以香凝想著賣一些繡品用來換銀錢,反正裴宴之白日也不在家中,她有時間。


    可她的女紅是母親所教,香凝怕被人認出來,隻能先去打探一番。


    此時的寧福居中,裴老夫人坐在上座,下頭坐著裴大夫人和裴二夫人。


    兩人手中都捧著一杯茶,不動聲色的看著裴老夫人。


    眼波流轉間,便好似已經說了無數句話。


    “前段時日,我病了,大爺為了讓我好好養病,府裏的事兒,都沒跟我說。”


    裴老夫人輕抿一口茶水,語氣淡淡的說著。


    裴大夫人秦碧君和裴二夫人董妍沒有出聲,等著老夫人的下一句話。


    “如今我身子大好,這晨昏定省的規矩也該重新立起來,畢竟咱們裴府是書香門第,不能沒了規矩。”


    “隻不過今日將你們留下來,還有一件事。”


    說到這裏,裴老夫人將茶盞放下,視線落在秦碧君臉上。


    “再有幾日,是惠和郡主的生辰,咱們裴府自然是收到了請帖,慶王獨寵他這個小女兒,屆時去的,都是滿上京的貴人。”


    “宴之還有永成都到了成婚的年紀。”


    裴老夫人視線一轉,又看了董妍一下,話語戛然而止。


    裴永成雖說是個紈絝,名聲在上京也不好,但再怎麽說,也是裴家子嗣。


    前頭大哥爭氣,隻要他不想尚公主,娶郡主,這婚事向下看,也是能有的。


    “母親的意思是,想讓宴之同惠和郡主?”


    秦碧君出口說了一句,裴老夫人搖頭:“郡主身份高貴,牽扯的利益糾葛太多了,宴之如今是在為太後做事,這樣的姻親,要不得。”


    “我身子不大好,那日去不了,你們二人帶著家中孩子過去,切莫失了我們裴府的臉麵就是。”


    對著兩個兒媳說完這話,裴老夫人讓董妍先起身回去。


    “碧君啊,我知道,這麽多年來,你心中始終堵著一口氣,但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也得放下了。”


    “你是宴之的母親,不要隻關心他如今坐到了什麽位置,能給你帶來什麽樣的臉麵,你得多關心關心他旁的事情。”


    裴老夫人側身對著秦碧君說了一句,看她神色淡淡的模樣,就知道自己這話,她是沒往心裏去。


    她無奈歎了口氣,也不怪裴宴之和她不親近,當初,那麽小的孩子……


    “我屬意的,是刑部侍郎家的女兒,叫聞采芙,惠和郡主的生辰宴上,聞夫人會帶著她去,你到時可以同聞家聊聊。”


    老夫人交代完,便聽到秦碧君頷首示意,點頭應下。


    她別過頭,擺擺手讓秦碧君退下了。


    “你瞧瞧,這裴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是全然不在乎。”


    看著秦碧君的背影,裴老夫人氣的險些暈過去。


    一旁的康媽媽趕忙過去安撫她:“老夫人別急,咱們大少爺有您給操持著,等到時候成了婚,自然有新婦照顧。”


    至於什麽事情都不願意多管,唯恐沾染了這世俗肮髒的裴大夫人,若是她還看不清現實,怕是隻會和自己的丈夫還有兒子越走越遠。


    “我還能活多少年,她怎麽就這麽看不開,當初,我真是瞎了眼,為老大選了她做媳婦,本想著,秦家也是書香門第,教養出來的女兒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誰曾想,清貴人家,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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