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跪在地上,隻覺得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麵前的裴宴之早已走遠,她從地上起身,整理了下衣裳,又挽好了發。


    裴宴之的話讓香凝的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敏銳了。


    也幸好,她每一句話都是真假參半的說,也不算是完全的假話。


    今後去了清逸居伺候,怕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長長歎出一口氣,香凝撿起地上的籃子,朝著大廚房走去。


    假山石後,露出一片青色麻衣,有幾分破舊的靴子踩在草地上,修長的手指撿起地上的銀簪。


    “少爺,咱們該回去了。”


    身後小廝出聲提醒一句,便得了一個嗯。


    此處再次恢複平靜,好似什麽事都未發生過一樣。


    香凝取了廚娘要用的東西後便回了墨鬆苑,廚娘感激她,給她塞了兩個木瓜。


    說是可以讓她更豐腴些。


    聽到這話,香凝臉色紅白交加。


    隻不過也不好拂了廚娘的麵,揣著兩個木瓜回去了。


    裴宴之讓她明日去清逸居伺候,可直到傍晚,都無人來跟她說。


    香凝絞著手中帕子,心想該不會裴宴之那句話,是隨口一說,回了墨鬆苑後,他自己也忘了?


    忘了更好,不用去他跟前兒伺候,香凝自己個兒在外院待得挺好。


    等她攢夠了銀子,一定可以將自己的賣身契贖回來。


    此時在清逸居的裴宴之看著成華帶回來的盒子。


    盒子打開,裏頭躺著一張賣身契。


    “路香凝?原來是有名字的。”


    他伸手拿過那張賣身契,看著上麵的字。


    “淩安人?”


    聽到這句,成華點頭回道:“屬下去瓊華院拿香凝姑娘的賣身契,問了廖媽媽幾句。”


    “廖媽媽說,三年前,她是自願賣身入府的,因著同一批丫鬟裏,她的樣貌最出挑,所以大夫人便留了她在身邊伺候,原本,便是為爺您準備的。”


    哪曾想,大夫人送過來一個,就被裴宴之趕走一個。


    還沒輪到香凝呢,大夫人也被折騰的歇了心思。


    “知道了,收起來吧。”


    裴宴之將香凝的賣身契隨意的丟進盒子裏,成華捧著盒子離開。


    等到用晚飯時,青竹帶著廚娘進來布菜。


    “爺,今個兒小廚房做了您愛吃的清燉蟹粉獅子頭,您嚐嚐。”


    青竹剛夾起一塊獅子頭,準備放到裴宴之的碗裏,便見他皺了下眉。


    “你今日,用香粉了?”


    聽到這話,青竹臉色一紅,而後點頭。


    都說人的氣味最能影響人,青竹便想著,自己日日在裴宴之跟前兒伺候,若是讓他記住了她的……


    “下去跪著。”


    沒等青竹繼續想下去,裴宴之便放下了筷子看著她,冷聲吐出四個字。


    青竹的月銀高,用的香粉自然不會是什麽劣質的。


    可偏偏裴宴之最厭惡女子身上的脂粉香。


    濃鬱的香氣直往他鼻子裏鑽。


    青竹抬眼看他,見他坐在那兒,眉眼間染上幾分厭惡。


    “爺……奴婢……”


    “我以為你是個懂分寸,知進退的。”


    裴宴之隻說了這一句,那雙黑沉沉的雙眸便好似將她看透了一般。


    青竹咬唇,臉色有幾分蒼白。


    連著兩次被訓斥,她知道,自己今後想要再進屋子裏頭伺候,難了。


    青竹退出去,站在一旁的成華便要接過她剛剛做的事情,給裴宴之布菜。


    “去把香凝叫來。”


    不知裴宴之想到了什麽,出聲吩咐了一句。


    成華微微挑眉,點頭應下。


    出去時,青竹跪在廊下,整個人都像是被打擊到了一樣。


    成華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什麽?爺讓我現在就去?”


    香凝手中拿著饅頭,聽到成華的話,險些噎死。


    成華趕忙給她倒了一杯水,笑著說:“爺不是已經開口讓姑娘去清逸居伺候了嗎?”


    “您怎麽回了墨鬆苑,卻不去?”


    香凝捏了下饅頭,她以為裴宴之是隨口一說,忘了這回事呢。


    再說了,要去,不也是明日嗎?


    “爺出口的話,是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姑娘今後可不要當做是隨口一說。”


    成華像是看透了香凝心中所想,解釋了一句。


    也算是提點,讓她今後莫要將裴宴之的話當做耳旁風。


    “我這就去。”


    香凝緩緩吐出一口氣,將饅頭放下。


    她來時的東西不多,隻不過去清逸居時,倒是多了兩個沉甸甸的木瓜。


    成華貼心的幫她拎著,在路上時,還多說了句。


    “姑娘今後在爺身邊伺候,隻需要記得,寡言少語,不生非分之想便可。”


    像青竹那樣的,便是多了不該有的非分之想,惹了裴宴之的厭惡。


    香凝點頭,對著成華道謝。


    正說著話,兩人也到了清逸居,香凝一轉頭便看到了跪在那裏的青竹。


    而青竹顯然也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香凝。


    一旁的成華手中還拎著個包裹,青竹睜大眼,這什麽意思?


    爺竟然讓香凝進了清逸居伺候?


    香凝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不再看,她就說,裴宴之怎麽想起來她了。


    “爺,香凝姑娘來了。”


    成華站在門口說了句,裏頭傳來裴宴之的回話,他讓香凝進去。


    聞言,成華推開門,自己站在一旁,隻讓香凝進到屋子中。


    裴宴之的屋子很大,落地的窗子推開,迎麵便是潺潺而流的溪水。


    他背對著門口坐著,麵前的桌子上擺著精致的菜肴。


    “爺。”


    香凝站在他身後,喚了他一句。


    裴宴之側目,啟唇說道:“不是說心悅我?那怎麽,得了近身伺候的機會,卻恨不得退避三舍?”


    他語氣淡淡,那聲音仿若山間幽澗裏的冷泉,寒冽刺骨。


    簡短的話語如同冰冷的箭矢,直直地刺香凝。


    驟然間,香凝感覺自己的脖頸上又攀爬上一隻冰涼的手,要將她的脖子折斷。


    “奴婢心中高興,恐自己是聽錯了。”


    況且,裴宴之說的是讓她明日來,誰知道他今天就讓她來。


    “香凝,你又忘了我今日說的話了?”


    他不喜歡她在他麵前耍的小心機。


    可她這誆騙人的謊話,倒是一句接一句的說。


    聽著裴宴之這句,香凝低頭,她今日最後悔的,便是情急之下說了那句心悅他。


    鬼才會喜歡裴宴之這種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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