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無天日?


    我嗤笑,我的世界,早就已經如此,這又有何可怕?


    他見我還是毫不在意的神情,不由有些急了,聲音有些顫抖起來:“我……我本天涯浪子,但甘願為你一人停留。這世間總是聚少離多,也可憐心意從來難全。但……但這又如何?我剛才想了許久,還是想遵從自己的本心,想隨著你……去哪兒便是哪兒,是對是錯,我也不在乎了。我隻想,讓你開心一點。”


    我不太了解的笑看著他,對他說:“人人都懼怕我遠離我,說我是妖魔,說我是鬼怪。而我,也連自己到底是什麽也說不清了。開心?看著這些負心漢受折磨,我就開心了呀!你大好時光,無需為我停留。”


    “不,不是的!”


    “轟!”


    唐敬賢拚命搖頭,還想解釋什麽,卻被頭頂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天霹靂給嚇了一跳。


    我也驚了一下,望著上方結界如閃電般的裂痕,我心中一沉,臉色劇變。我的結界,被人從裏麵毀了!


    對外來說,結界堅固無比,但在內而言,威力便會減弱幾分,而且隻要懂些法術,便可能從裏破開。


    原本我並不在意,因為整個花宅,隻有我會法術,可沒想到,結界……還是被毀了。


    我望向唐敬賢,怔怔明白過來。自嘲笑了笑。


    花宅之中,除我,便隻有他了。沒想到,我又信錯了人,也做了一回引狼入室。


    “你帶了什麽法器或是神靈進來,這麽厲害。唐敬賢,這就是你說的,想讓我開心一點?”我嘶著牙,似笑非笑盯著他。


    唐敬賢似乎並不明白我在說什麽,渾然地搖搖頭。


    我收攏臉上所有的情緒,陰鬱如魅。天空忽然飛過一道紅色花影,化cheng人形站在我麵前。


    羅浮,原來是她。


    看到從天而降出現的人影,唐敬賢又是嚇了一跳。我甩袖,一陣狂風起,卷著他帶入屋中,緊緊合上門。


    “是我偷偷在他身上施法,隻要他進了這個結界,我放在他身上的花靈就會聚集在結界某處製造缺口。”羅浮一開口,首是向我解釋,而後皺緊眉心,看我的目中滿是失望和不悅,“姑姑,大家都在等著你回去,可是你實在太讓我心寒了!”


    我搖頭,堅定告訴她:“羅浮,我不想留在不幽仙山了,我不想回去了。”


    聽我此言,羅浮臉色一沉,聲音也低厲幾分:“這件事由不得你想不想,你受的是天命,要想離開不幽仙山,就跟天帝去解釋!我的職責,是助你保護仙山,一起引領花族走向安定與繁華,而你,違背了自己的責任,我勸你不聽,就隻能公事公辦了!”她近前靠近我,強硬的目色漸漸緩和下來,“姑姑,我之前心疼你,才讓你自己來了凡間,見那負心人一麵,可你一去不返,是將我於何地?你我千年來姐妹情深,我不想你流落凡間,甚至墜入魔道。你回去,眼前這些事全都可以既往不咎!花族還在等著你,我也等著你,姑姑!”她大聲懇求,曲膝跪在地上,目光堅定而誠懇地看著我。


    羅浮是梅花仙,隻十二花神之長,她向來心高氣傲,在中花仙花靈之前從來都是嚴麵不改色,可如今……她對我即便嘴中語氣分外厲重,卻屈身求我,讓我心中不由為之一震。


    換做從前,我怕是早扶起她答應了。


    可是現在,我是鐵石心腸,這次也是鐵了心了,不想回仙山,真的一點都不想!就算我身在那裏,心也是空的。我喜歡現在這個地方,無拘無束,想怎樣就怎樣,誰也不敢多嘴,誰也不能拿我如何。就算因此受到天劫,也便到了那時再說罷!


    我後退一步,盯著她:“羅浮,你不要逼我,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我走之後,仙山就由你統領,我相信一樣能夠安定繁華!”


    羅浮跪步上前,苦苦抬頭望著我:“姑姑,你真的要棄我們於不顧嗎?”接著,她苦笑一下,眼中露出潺潺悲切,歎息道,“姑姑,我們對姑姑的情義,何止比你對那負心人的少?姑姑此番作為,又與他何異?”


    我心頭一怔,背過身。羅浮那句真是說到我心坎裏去了,仙山上花族對我情深意重,處處關心,他們依靠我,就猶如當初我依靠白延卿一樣。而今我要負他們,也如當年白延卿負我一樣。我恨死辜負了。可我自己卻偏偏也辜負了眾多仙靈。我沉沉閉了閉眼,拽緊手雙手,咬著牙:“羅浮,我不想顧忌別人那麽多了,我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能讓我開心的事。別的,什麽都不想!”


    身後,她長長歎了口氣:“那姑姑這幾日來,開心嗎?”


    我點點頭,自信轉身告訴她:“開心?如何不開心,這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的確,把負心漢一個個抓起來折磨的那種痛快,在我心底尤為舒心。他們受到該有的懲罰,這是最理所應當的。隻是……隻怕是我怨氣太深,抓再多的負心漢,也無法徹底解開壓在心底上的那份沉悶。


    羅浮目不轉睛望著我,嘴邊幹笑一下:“不,你騙人。”話落,一道清靈紅光閃過,胸口被擊了一下。


    我在空中彈開數十米遠,很快穩定身形,在飛雲上站定。我連撼動群山的蒼海神龍的天雷都受過了,羅浮這道小小花鞭,就同螞蟻嘶咬,毫無作用。


    既然她先動手,那我也不再客氣了!我伸手抓起一根柳條,化光抽出一根長鞭,手臂一揮,與她那梅花鞭交纏在一起。


    羅浮眸子一暗,手腕轉動,激起層層氣浪,順著梅花鞭旋轉而來,形成滿是花片刀鋒的漩渦。我心下一狠,長鞭左右一抽,將它拉回,再是往前一揮,鞭子如針般穿透漩渦,直接纏在羅浮腰上。我再往半空一拋,一聲清亮鞭響,將她打出結界。繼而掌指間生出法陣光暈,將破損的結界修複加固。


    驚慌錯亂的羅浮在結界外飛雲站穩,低低望著我許久,最後惱怒而去。


    為了仙山,她必然選擇向天界公布我的一切罪行。可如今,她告訴天界又如何?現在的我,又有何顧忌!


    頭頂,烏雲密布,又要下雨了。


    我很厭惡下雨,由其是夏天的午後雷雨。聽著打在屋簷上的雨聲,種種回憶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白延卿舉劍對我時,下雨。白延卿喂我墮胎yao時,下雨。我抱著死去的孩兒找他時,也是下雨。我恨透了雨,也恨透的雷聲。雷聲,會讓我想起在蒼海求取神蓮時候的自己,是那麽愚蠢,那麽無可救yao!


    還好,我安了結界,雨落不到我的屋頂,我也不會被推入無情無盡的回憶。


    我深深吸了口氣,轉回頭,目光一定,看到一個影子,門外有個人……


    心口猛地一跳,怕自己看錯了,我掌心一收,化風為繩,將站在門口的人從結界外拉進來。


    “白延卿?”一時間,我驚訝僵住了,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嬉笑道,“怎麽?你也路過此地。過來看看我的嗎?”


    今日也不知吹的是什麽風,向來無人光顧的花宅,就來了三位故人。


    是,他是白延卿,他還是一身白衣,隻是變成了道袍。對啊,我差點忘了,他早就是個道士了。他站在這院子裏,我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的,竟是他還在白府的模樣。我也不禁自嘲,說著不想回憶,沒想到回憶不請自來了。


    他離我幾步站著,臉色平淡,眼睛卻是不敢直視我。他輕輕問:“附近城中……”


    我一個轉身,打斷他要說的話,原來也是為了那件事。我坐在亭子裏,抬手溫了壺茶:“是啊,那又如何?”


    聽我此言。白延卿麵色下沉:“你如今這樣,都是因我而起。因因果果,解鈴還須係鈴人。”


    我喝了杯茶,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我做什麽,與你有何關係?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白延卿緩緩走到我麵前,卻還是與我有幾分距離地站著。他輕聲說:“放了那些人吧。”


    心口被針一刺,我僵著笑:“哦?我要是不放,你要如何?”


    該早料到我不肯,他神色依舊未曾改變,淡淡問:“你想如何?”


    我憤怒擲碎被子,站起身靠近他,目光時時刻刻打量在他臉上:“想要我放人,我有什麽要求,你都會答應嗎?”未等他開口,我舉起雙臂圈住他的脖子。他隨之身形一顫,重心不穩。疾步後退撞在牆上。我壓在他懷裏,睜大眼睛深深望著他那雙微起漣漪的清眸,輕聲細語地與他說:“那我告訴你,我隻想與你,不顧世俗與天地,開開心心地在一起。即便現在你變了,我變了,這都不要緊。花樹下的酒喝完了,我們還能再埋;今年的海棠花開完了,我們明年再看。我們要一起做的事,還有好多好多,我隻想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沒有旁人,沒有其他,一直都想。你能還俗?你能做到嗎?”


    他臉色僵硬,目中更滿是不願與拒絕,還有諸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雜色。不過我也無心去猜了,我猜他的心,猜了那麽久,從來沒有猜對過,今日也不會浪費情緒再猜!


    我冷嗬,大力憤怒甩開他:“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你什麽都做不到,又拿什麽來跟我談條件?!”


    他差點摔在地上,踉蹌幾步,站直身體:“天道好輪回,你放了他們,他們自有自的下場。”


    我越發覺得好笑,前腳唐敬賢來勸我,後腳他也來勸我,說的都是一樣的話!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們都覺得那些負人心的男子無辜,反而是我錯了!我噗笑一下,以目狠狠針視著他:“輪回?下場?現在,這就是他們的因果輪回,這就是他們的該得的下場!”


    白延卿皺起眉:“阿照。改邪歸正,回頭吧。”


    我眯起眼,再次慢慢靠近他,於他出言再不留情:“改邪歸正?你現在是正,還是邪?或許對於世人來說,你是正。可是對於我來說,你就是邪!你負我傷我之時,誰又能站出來說說正邪好壞?他們都一個個向著你,護著你,我孤身一人,幾次受辱,差點連命也沒了。在那所謂的白家,她們對我的算計,你可看得清楚?她們於我的手段,你可知曉多少?那些日子,我朝不保夕,無人庇佑,幾乎耗盡所有的眷戀和期待,但還是死心塌地相信你,需要你,等著你。而你,三翻四複,舉棋不定,明明有時候很溫柔,卻也是手縛陰謀,笑著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推入萬丈深淵!你現在再告訴我,什麽是叫正,什麽叫邪?還有,什麽叫回頭,跟你一樣冷酷無情嗎?”


    他被我的話震地一愣一愣,或許這些他從未想過。在他心裏,婆婆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祖訓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痛的不是他,傷的不是他,差點死的也不是他。這些他自然全都不會明白!他曾是我唯一的依靠,卻也是將我推入懸崖的惡魔!我曾也性情柔和,曾也於心不忍,曾也三翻四複想去挽回,可是結果呢?我失去他,失去一切。我親自決定要了我孩兒的命,無能為力地看著他死在我腹中!如今的我,既能對親生骨肉都見死不救,對旁人又有何耐心可言?更何況是對那些薄情濫情的負心漢!要回頭?我的這般心腸,又如何回得了頭?


    我瞥眼望見他身後背著的東西,伸手一揮,那東西掉在地上,發出鏗鏘一聲。一陣風過,包裹在上麵的藍布吹開,露出一把劍柄。


    “嗬!”


    我肆意冷笑,我想起來,我還未去這宅子的祠堂看過呢。而眼前這把,這不就是那柄……刺透我心頭、割斷他手筋的鏽劍嗎?居然到了他手中,還隨身附帶,看來他心中對於從前那一切的所想,並未改變。我方才說的那些,不過都是些廢話!


    他低身去拾,我袖一揮,鏽劍翻騰數米,落入池中。濺起的白水花灑在他臉上,他抬手擦了擦,直起身,雙目愴然地望著我:“都是我的錯,邪與惡都是我的,而你心中的邪,也是因我……”他頓下話語,需是想到我方才說的與他無關,也便停了口,轉言說道,“我罪大惡極,你放了他們,抓我。”


    聽到這兒,我哈哈大笑起來:“白延卿,你未免也太天真了!放了他們?可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你走啊!”我掌心一緊,化指為爪,抓住他的衣襟,以目咄咄逼視著他:“天下負心人,你也是其中一個,還是最惡的一個!本來我不想管了,哪想到你不在道觀好好念經掃地,卻是自己送上門來,那就休怪我不客氣!”話落,樹枝為藤,迅速將白延卿四肢全身綁了起來,令他無法動彈。


    “阿照!”


    身後,傳來唐敬賢急怒的叫喝。


    我轉頭,看到他速步跑來,我冷眼瞧著他,道:“怎麽?你也想捆起來嗎?”


    唐敬賢氣喘籲籲。望著白延卿,又望向我。


    我不理他,牽上白延卿身上的藤條,飛身從院子落進屋內。


    隨著我的緩緩踏入的腳步,周圍一切都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四周白雪滿天,一顆高高的玉蘭樹佇立其中,盛開清甜的花香。


    我將白延卿身上的藤條解開,問他:“白延卿,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他望著周圍一切,似乎是沉迷了,呆呆地回答我:“這是……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我的心被觸軟了一下,難得他記得。


    可是,我又很快如石般堅硬起來,冷冷告訴他:“不,這是在我的夢裏。”


    他愴然回眸,不可思議望著我。


    我旋身而坐,身下立即出現一張石凳,隨後身前也浮現一麵桌子。桌上有一壺芳香撲鼻的桃花酒。


    給他倒了一杯,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喝下。可是……這酒入口卻如同白水,毫無味道。


    白延卿始終站在雪中,黑色的發絲已被你現在所看的《花間一壺酒》第060章故人隻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請百度搜:(冰+雷+中+文)進去後再搜:花間一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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