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延卿歎了口氣,不理會方氏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以及凶神惡煞的臉色,對我說:“以後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吧。”


    我說的那兩句話中有話,以白延卿的才華又怎會聽不出來。雖然有人在白家蠻橫得很,但當家做主的依舊是白延卿,他這一句,無疑是將白家內務權重新歸到我手上。


    而方瀟瀟,也不會聽不明白。


    她手裏擰著帕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甚是好看。


    再說說門外那些看客,此時情緒收斂了不少,但依舊有不少人對我怒目而視,那些人多是認為,方瀟瀟心地善良,不想追究。可事實就是如此嗎?有些東西,明眼人一看便知。所以,也有一部分人竊竊私語,轉身離去。


    我回到我的院子,由白延卿陪著。我找回原本服侍我的全部下人,問他們還願不願意繼續跟著我。願意的,便留下來,不願意的,拿走賣身契,帶走補償金,離開白府。


    當小容滿身傷痕地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


    在白家的這些日子,都是小容陪著我。


    雖然我已成親,但她還是喜歡喚我小姐,怎麽都改不了口。


    她就像是我的妹妹,她才是我的妹妹。而她現在鼻青臉腫地站在那兒,瘦小的十指無一沒有傷口,有些甚至還在流膿。


    “小容。”


    我顫抖地喚了她一聲,她拚命擦著流淌在臉上的眼淚,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最後哭著撲在我腿上,放聲大哭起來。


    小容哭了很久,把眼睛哭腫得跟核桃一樣大,臉上卻開始掛起開心的笑容。


    我為她擦了去淤藥,讓她先休息幾天養養傷,而她非要跑去跟丫鬟們一起整理院子。她說:“隻有我最清楚小姐的喜好,這邊要怎麽放順眼,那邊要怎麽擺好看,也隻有我最了解了。”


    我坐在廊子下,看著忙忙碌碌的身影,動蕩的心裏漸漸安靜下來。陽光照在我身上,照在窗口作畫的白延卿身上,我轉頭望著他,那雙俊朗的眉目一如從前。我忽然很是感歎,說不清今生今世與他緣濃還是緣淺。


    其實我很想問問他,是否還念著方瀟瀟肚子裏曾經的孩子?其實我也很不明白,當初他能一劍殺我,為何今日又能屏去眾人異議帶我回府。到底是為什麽?


    心裏強烈地想將這些問出來,我站在窗外,趴在欄子上瞧著他畫圖,手指繞著他落在肩上的一縷長發,毫不在意般地淡聲問:“夫君,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這麽毫無由來地問出一句,話畢之後心想他或許聽不懂,於是打算再問一次。哪知,他已經開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大概,是顧念起你的好。阿照,你一直都那麽好。”說罷,筆尖點下最後一片花瓣,白紙上海棠鮮紅,栩栩如生。他抬頭,眼中盡是溫柔的笑:“我為你掛起來吧。”


    那抹溫情撞入我眼中,心口頓如一隻驚雀,瘋狂亂跳。我愣愣地點頭,呆呆看著他將海棠春圖掛在正對窗口的牆上。


    若非與我此時心中所念一樣,他又如何能答出這樣的話。


    顧念……


    我心裏一酸,若是萬事需顧念才肯回心轉意,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不懂珍惜的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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